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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楊李二人竟然搬出了景武公楊數,虞世基故作驚訝狀,大聲問道:“難道景武公一早就知道此事了?”
李玄水:“不錯,景武公早就懷疑陽平君的身份了,只是當時他還沒找到宜官吉的其他三名檢校御史,結果不曾想,宜官吉竟然先發制人,使用計謀離間了聖人與景武公,導致景武公含恨西去。”
楊元感:“家父最後交代楊某一定要追查下去,可惜此時我亦不受聖人信任,無奈之下只能在暗中調查。”
“最近我與智遠調查出宜官吉正聯合隴西士族企圖在上元節起事,為避免打草驚蛇,故獨自趕赴龍門擒拿逆賊,沒想到的是陽平君那廝竟然棄車保帥,暗中將訊息戳給了齊王,還派來候官將我圍堵在烹小鮮酒樓,楊某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難訴衷腸,心知今日之事非常唐突,但一想到有人密謀亂事,還是斗膽借力鳳閣,楊某之心望臺閣大人明鑑!”楊元感一口氣道。
“青龍等人借東西貿易大開之際,妄圖在洛陽起事,萬幸青龍白虎互通款曲的密信被截獲,這才免劫難於未發。”李玄水道,“想必臺閣已經看過那封密信了。”
虞世基並未立即表態,而是假裝思忖,良久問:“敢問楊楚公,你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臺閣此話問得好!”楊元感道,“家父為國傾注一生精力,楊某自小耳濡目染,自認為大丈夫於家要盡孝父母,於外要盡忠國事,雖信而見疑、忠而被謗,卻難改我精忠之志,今日吐露肺腑,實在是事情已到了危急關頭。”
李玄水附和,動情地添油加醋。
虞世基而後喟然長嘆:“老夫羞愧啊!其實老夫一早便覺此事奇怪,正自疑惑誰人在暗中相助,不曾料是楊楚公鼎力。”
楊李二人同時敬拜。
(虞臺閣已然上鉤。)
“那老夫現在該怎麼做呢?”虞世基套話。
楊元感:“通報聖人,圍捕陽平君,儘早下征討高句麗之決心,威服四海,掃蕩奸邪。”
虞世基揹著手在見微房中走了一圈,而後道:“此事重大,還需多加商討,如情況屬實,老夫必會向聖人陳述楚公之忠心。”
楊元感:“多謝臺閣大人。”
楊李二人走遠之後,衛已才從樑上小心地攀下來。
虞世基:“幸好使君早來,此二人好會遊說。”
衛已在案前靜坐:“博弈本就是早晚的遊戲,如他們二人先來,又是另一種局面了。”
“話雖說如此,但我看楊李二人皆是貪狼之相,一個魯莽,一個好色,豈是為國為民之輩?”
“難道臺閣認出那年輕人了?”
“自然,讀書郎李玄水,他不曾見過我,我卻見過他,多少年過去了還是一幅自作聰明的樣子,他大概忘了當年聖人為何將他逐出長安城。”虞世基解釋道,“把聰明寫在臉上會讓人感到不踏實。”
“此人不會就是青龍吧?”虞世基轉而問起這事來。
因為衛已年輕,所以虞世基覺得宜官吉青龍可能也是個年輕人。
衛已仰頭笑道:“不可能,青龍是個神仙般的人物,豈能輕易被人看透。”
“也倒是,使君有懷疑的物件嗎?”
衛已:“我現在看誰都像是青龍。”
“別看著老夫啊!”虞世基緊張道。
衛氏執法官的眼神都如同鋒利的刀子,穿透力極強,令人不寒而慄。
“只要與之博弈下去,青龍遲早都會現身的。”衛已道,“我跟他註定是對手。”
青龍善謀,朱雀滿策,一個設謀,一個破局,確實是天生的對手。
“真是有趣的事情,你們倆都還不知對方的身份。”虞世基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也是註定要成為博弈的一環,現在老夫站在使君這邊,說吧,要我怎麼做?”
衛已來之前曾仔細翻過虞世基的履歷,此人年輕時頗有氣節,但南朝滅亡之後,脊樑忽然就彎了。
可能虞天生就帶著悲觀態度看世態吧,一個人如果像烈火,那就絕不會因外界變化而改變初衷。
眾人皆知以利遊說,卻忘了真誠才是攻心上策。
衛已:“不急,我跟臺閣聊聊天吧。”
虞世基嗯了一聲。
“臺閣是南朝蕭氏皇族,陳代梁後,你跟隨虞肩國將軍改姓虞,年輕時任俠豪爽,不懼生死,可為何在南北戰爭中卻站在了北朝一側呢?”衛已問。
虞世基收斂起了笑容。
“陳氏代梁,與我陳氏不共戴天,某無時無刻不想著送他們下地獄。”虞世基雙眼很冷。
“那為何又加入分遣團,幫南朝刺殺北朝重臣呢?”
“唯有如此才能取得虞肩國將軍的信任。”虞世基道,“如今一切如老夫當年所想,男人啊!只要心高,那便無所不能。”
衛已面無表情,宛如畫中人一樣。
虞世基從未見過如此沒有情感共振之人,可能真因為如此,衛已才有一雙洞悉天機的眼睛吧。
“所以臺閣不惜背上奸臣的罵名,也要牢牢將權力握在自已手中。”
“老夫是奸臣不假,但也是能臣,這些都是老夫應得的。”
虞世基可能自覺無法在衛已面前隱藏心跡,故此乾脆放開去說。
“楊廣殘暴,不恤民力,臺閣是在助紂為虐,自古動亂大多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臺閣所站的位置,正恰是君王之側,難道不打算為自已留條後路嗎?”
虞世基沉默了,自古權臣大多沒有好下場,後路是虞不敢多想的事情,衛已卻將其徑直踢來,虞也不得不接住。
“所以老夫賭一把,甘當使君的棋子。”虞世基的回答也很巧妙。
“理由?”
“我們是同鄉嘛。”虞世基開了同樣的玩笑。
衛已:“既然如此,那衛某就不客氣了。”
“已將肩膀借給使君了。”
“今夜衛玄大公會在團拜會上挑起高句麗的話題,屆時老人家會反對此事,文武大臣必會熱烈討論此事,希望臺閣大人適時出面陳說利弊,一舉勸服聖人放棄進攻的念頭。”
“聖人有自已的想法,老夫不敢把話說滿,只能說盡力為之。”
衛已點頭。
“第二件事就是壓住陽平君之事,併力保其家人。”
“抓捕之事由齊王負責的,老夫恐力不能逮。”
衛已:“最遲明日,證明陽平君清白的證據就會被呈送到三司,團拜會上希望臺閣設法穩住聖人。”
“此事倒不難,不過使君儘快。”
衛已:“第三件事,臺閣能否借一個人給衛某用用?”
“誰?”
“江都太守。”
“方知路?”虞世基,“你要他做什麼?”
“西方之局已破,北方之局正在破,還剩下一個南方之局。”衛已道,“沒有太守大人,衛某做事不方便。”
“使君要去江都?”
衛已點頭。
“何時?”
“上元節之後。”
“你走不掉,聖人已經安排你去鴻臚寺了。”
衛已好奇:“何職?”
“還未定奪,不過以使君的口才,做寺卿絕對沒問題,但你太年輕了,可能會先去典蕃署磨鍊一陣子,不然堵不上百官的嘴。”
衛已任性道:“九寺五監都算不得體面官職,聖人小氣,連個寺卿都不願意給,衛某還是辭掉吧。”
“自然可以,不過鳳閣會壓住你的本子,皇帝永遠也看不到你的辭呈。”虞世基調侃道。
兩人輕鬆地笑了一會兒,隨後衛已接續上正式話題:“衛某謝過聖意,但江都之局不破,衛某便不能去鴻臚寺,這是我與青龍之間的博弈,懇請內史省上表聖人調某去江都查案。”
“話雖如此,但老夫真的很為難啊,東西貿易一旦開啟,各地藩臣就會陸續進入洛陽城,你知道的,聖人愛面子,鴻臚寺就是聖人的面子,使君是聖人欽點的人選,老夫就算多長兩張嘴,也沒法在這個節骨眼上說服聖人調你去地方啊!”
衛某淡淡一笑:“那我給臺閣一個說服聖人的理由吧。”
虞世基哦了一聲,興趣盎然。
“臺閣應該知道,因為衛某當年執意隱居,家人與我斷絕了關係,而今衛某洗心革面,決定為國出仕,按孝制,此前應當回鄉與家人消解宿怨。”
虞世基點頭。
衛已繼續說:“國朝以孝治天下,衛某現在高調辭官回鄉省親,聖人大手一揮成我美意,正好以此垂範天下,讓外國人看看我朝孝治宏遠,豈不比耍嘴皮子來的實在?”
衛玄大公當時推薦衛已去鴻臚寺即是看中了他的口才,可以說天下沒有幾個人能在太湖先生的嘴上佔到便宜。
虞世基聽罷嘆道:“真有你的,既然使君都想好了,那老夫明日便給江都太守寫信。”
“多謝臺閣大人。”
“太湖先生還有其他吩咐嗎?”虞世基對衛已的欣賞已不再隱藏。
“派人去甲庫,沒猜錯的話,畫師崔玉現在正在甲庫偷繪甲冑圖。”衛已恢復了冷峻的表情。
虞世基大吃一驚,沒想到賊人竟然混進宮來了。
時至正午,宮廷儺祭早已路過甲庫,承福坊僧人按計劃帶著崔玉潛入了甲庫之中。
為掩人耳目,兩人在甲庫外點燃了大量藥草香,此香味道很重,聞者無不退避三舍。
儺祭隊伍一日一巡迴,所有人都避諱瘟疫,望見驅儺隊過來都會遠遠躲開。
除夕日甲庫無人值守,初一早晨會有小太監前來例行巡查,所謂巡查也只是走個過場,屆時僧人會戴上面具跳儺舞,對方見有驅儺侲子在此肯定會躲開。
這本是天衣無縫的計劃,但變數來的很快。
約摸晌午歪,一支宮廷衛隊忽然朝甲庫湧了過來,是時承福坊僧人和崔玉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計劃絕無可能洩露!僧人感受到了王朝的威壓,身著明亮鎧甲的衛士邁著響亮的步伐由遠及近,令人不得不信。
僧人帶上面具跳進了甲庫,此時崔玉一時慌張將墨水打翻在地,攤在地上的畫紙盡數染成了黑色。
“我聽見聲音了,出問題了嗎?”
崔玉壓著心跳,此時的宮禁宛如一個巨大的陷阱。
僧人面部僵硬,如同雕刻。
“宮廷左右衛來了。”僧人沉沉道,目光在甲庫中上下搜尋著,企圖尋找藏之所。
崔玉:“怎麼辦?”
甲庫其實就是一間簡易的倉庫,五甲母件及各式精美的鎧甲整齊地掛在木架上,根本沒有藏身之處,而房梁距離地面足有兩丈,亦非二人身手可及之處。
僧人臉上閃過一絲絕望。
“你我今日恐怕走不出甲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