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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裡，齊宮的西邊，李閻被囚禁在一個還算大的寢室裡。
李閻可是青龍，就算他被關起來了，還是可以化為蛇形出去探查情況，聯絡他計程車人們，一開始他還會這麼做，但日子久了，他已經開始麻木懶散。
李閻坐在桌前，深深嘆了一口氣。這種清淡的日子過久了，李閻忽然間明白了付黎離開前的心態。
青龍終究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
房樑上傳來一聲貓叫，一隻白貓從上方跳下來。是黃籠來探望李閻了，他說；“我把他們帶來了。”
黃籠說畢，兩個身影快速搬開了門闖了進來，是姜風和文聘林。
“大人，您沒事吧？”文聘林關切問。
姜風看到李閻，她沒有說話，還刻意移開了目光，偵察起周圍的環境。
“我很好，我能有什麼事。”李閻說。
“該怎麼樣才能把您弄出去呢？”文聘林撓著頭，“您不在，有計程車人拿不到工資，紛紛退出了您的門下。”
“情理之中，隨他們去吧。”李閻說。
兩人對話結束後，李閻和文聘林陷入了一陣沉默。
“現在，”姜風終於開口，“只有我去自首，才能讓你出去。但是，他們真的會相信我的話嗎？”
“不必了。”李閻說，“這段時間，我想通了一件事——我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不可能永遠庇護它，永遠庇護它也會導致它越來越脆弱，是時候該收手了。”
“您的意思是……”文聘林說。
李閻把他的計劃給兩人娓娓道來，知道李閻的決定後，姜風和文聘林都感到非常吃驚。
“您真的如此打算嗎？！”文聘林說，“我還沒來得及報答您的知遇之恩……”
這段時間，李閻深知文聘林的弓術之強，讓他在各種任務中大大光彩，時不時還和他一起討論做人的道理。
“莫要算得太清，這是我們的緣分，指不定未來，你的靈會成為助我存活的力量。”李閻意外柔和，慈祥地笑著說，文聘林卻感覺心頭非常苦澀。
雖然文聘林知道李閻是青龍，他並不會真的死去，但一想到他與自己將不再有交集，難免會升起傷感。
見文聘林還是神色憂愁，李閻又補充道；“就算我和你一直存在下去，你也會有離去的一天，請知道，死亡並不會是你我的終點。”
“我明白了。”文聘林說。
“那你呢？”李閻看向姜風，他語氣中同樣帶有不捨，“如果你也同意的話，那就如此執行吧。”
姜風沉默了一會，她腦海裡閃過無數種回話的方式，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最不客氣的一種：“我始終不會覺得我做錯了。你的選擇對我們而言都是最好的，你也得到了解脫，真是完美，我覺得可行。”
前言不搭後語，姜風就像一臺處理資訊失敗的電腦，想說的話太多，全部雜糅在了一起。
“那麼……今晚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文聘林說。
“是在人間的最後一次。”李閻糾正了文聘林的說辭，文聘林則回以一個淺淺的微笑。
姜風欲言又止，李閻察覺得出來，便說：“我有事想和風兒單獨談談。”
“那我便告退了，我不會忘記您的關照。”文聘林說，他強忍淚眼，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三回李閻。
黃籠也識相地離開了。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吧？”李閻問。
“……這天下差勁的父親數不勝數，您已經盡力做了最好的，我不敢對您有什麼要求。”姜風把話說得拐彎抹角。
“……你是不是痛恨我，讓你當不成一個女人，也做不到讓你活得如真正的男人？”
“不是的！我怎會如此想？！”姜風激動地說。
“是啊，你怎會這麼想呢？是我自己的內心有罪惡感罷了……”李閻說，他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向姜風。
姜風此刻對李閻的感情非常複雜，她在心靈裡擠了半天，才吐出這句話：“若您離開，我會想念您。”
父女之間的對話變得像說謎語，誰都不想袒露自己的心聲。所幸的是，李閻明白了姜風話裡的意思，他回答：“你的母親還活著，況且，你還有你的妹妹，荀氏。”
“母親還活著？！”
李閻掏出來一片牒，上邊寫了姜風生母的隱居的位置。
“她無法忍受荀牟，於是讓我偽造了她的死亡，獨自隱世。”李閻說，“風兒，在未來，你是想和你母親共度餘生，還是成為……唉，都由你自己選擇。”
“我明白了，父親。”
姜風衝過去擁抱住了李閻，李閻也緊緊抱住了她。他們難得肉麻的擁抱沒有持續太久，一下子就分開了。
“還有一件事，風兒。”李閻說。
“什麼？”
“你知道，子和從頭到尾都心悅你這件事嗎？”
“啊？！阿燮？他——可您怎麼知道的？”
“他無意洩露給了白虎，然後白虎告訴我的。你們真古怪，彼此喜愛，對方卻不曾察覺——還是說，你們心靈上早已察覺，但都故作不知呢？”
姜風的眼神夾雜著喜悅與惋惜，因為她以為鄭燮無法理解她的行為，早對她深感失望。
“時間不多了，我預感玄武即將捲土重來，屆時白虎與朱雀都會以真身對抗祂，我必須回到天中一領四關——既然你做出選擇，便按照我的計劃去做吧。”
“父親，我……”
“你是青龍之子，相信不久之後，我們便會團聚——不管你想如何使用，帶上我的力量，堅定你的信念，走吧！”
姜風點點頭，隨即離開了。
對於神仙而言，短短几十年即是“不久之後”。
次日一早，僕人來給李閻送飯，喊了幾聲都不見回應，僕人以為他逃了，走進去檢視，發現房間內徒留一具屍體。
李閻服毒自盡了。
在李閻屍體的旁邊，留下了一封給齊王躉的信。
信中內容大致是：臣坦白，臣確實無法忍受荀牟的專橫，才派遣女兒前去刺殺荀牟的黨羽。臣之女兒已經逃往鄉間，從此不會對朝廷做出任何損害。大王若深信大臣對齊朝之忠，還請放過臣的女兒，她絕對不會再次出現在大王的視線裡。其次，臣留下計程車人與資產，臣已經轉移給了姜風。姜風是一位君子，他看清荀牟的真面目後，放棄了追隨荀牟，而選擇去幫助鄭燮。但是，發生這種事，臣不保證姜風是否還會對外展露身形。大王，請聽臣最後一句，張堅、鄒穗、付光、李誕、尹砌、文聘林、鄭燮、姜風，都會是輔佐您渡過難關的賢者，請大王善待他們啊。還有那位不起眼的白蘋，大王如果在她身上投些目光，說不定可以發現一些驚喜。
齊王躉看完李閻的親筆，心裡也不免有些許傷感。
在齊王躉還是個少年的時候，李閻就已經在朝廷工作了，於公於私，齊王躉都不相信李閻是心懷邪惡之人。
姜風，還是李湘兒？
清晨，姜風站在東塔的頂上，她緊握著李閻給予她的牒，眼底下是即將甦醒的臨淄城。
此時，耳畔傳來鳥鳴，迎面吹來一陣東風，它從千里之外飛來，帶來那海面上的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