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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見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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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特蘭德圖特歷729年3月30日,宛龍歷311年 二月廿六

惡鯊幫與軍隊的血戰可謂滿城風雨,不論是城牆內的還是牆外的都對此驚

恐萬分。傳言軍隊將已經投降的幫派成員堵在城牆邊,用長矛全部活活戳死。

但城內居民受到的訊息不全是絕望和恐懼。

今早開始,一些赤裸著身體的、手執鞭子的人排成長隊,在街頭巷尾穿梭。他們鞭打著自己的身體,嘴裡誦唸悼詞,祈求聖一憐憫。但這些苦行僧明顯是外地的口音,而且喬拉諾也沒有苦行僧文化——他們來自蘭特蘭德的中心腹地。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些穿著體面的神父、修士在各個城門口售賣一種名為“贖罪券”的東西。他們說贖罪券受到了淨化和祝福,凡是購買他的人都能獲得救贖,特赦持有者離開喬拉諾。當然,前提是你覺得它值兩百蘭特蘭德銀元且負擔得起。高昂的價格卡死了百分之九十的居民,但剩下的百分之十肯定會在黑死病和動亂的雙重恐懼的驅使下,爭先恐後地去購買這張亞麻、棉花的造物。

城西 某商會會館

雨還在下著。

市長一身酒氣,滿面憔悴地從會館走出來。身後跟著的是盧修斯,儼然一名副市長,在市長陷入頹廢之際頗有鳩佔鵲巢的意味。

“交易情況總結?”盧修斯向一旁秘書問道。

“超過百分之六十的交易已經確認取消了,大人,”秘書看著手裡筆記,“剩下的百分之四十還在案的合同裡面,我們估算又有一半是不明原因缺席、棄權導致,額...很可能是...”

“瘟疫。我明白。”盧修斯擺手,“退下吧。”

市長打著酒嗝,像是在說夢話:“都說了,沒有任何出席的意義,我的盧修斯先生。咱回去,接著喝。”

這時,一頂掛著白布的轎子從他們面前經過。盧修斯一眼就認出這白布絕非普通裝飾,更像是隔離措施。

“衛兵,攔下他們。”盧修斯指了指那頂轎子。

市長此時也別過他醉醺醺的腦袋,觀察著那頂外觀奇特的轎子。隔著白布,似乎能看到一個躺著的人影。

“裡面是誰啊?”市長滿嘴酒氣讓轎伕差點沒站穩。

“是加百列先生。”轎伕答道,“二位大人最好離他遠點,他得了...”

這時轎子裡也傳來一陣虛弱的聲音:“外面是誰?你在和誰說話?”

市長停止灌酒,他與盧修斯對視一眼後,盧修斯說道:“還是請您迴避一下。”

說罷盧修斯從身後傭人手裡的盒子裡取出一個鳥嘴面具,湊了過去。

盧修斯掀開簾子,其內正是臉色慘白,渾身是汗的加百列。

“加百列先生。”隔著面具,盧修斯的表情無從察覺,“我能看出,您已經沒有往日在市長府邸裡據理力爭的風采了。”

“你...你是誰?”

“白礁會副會長,盧修斯。”

“你為什麼戴著這麼醜的面...哎,算了。你...就別在這落進下石了。我得了...黑死病,如果你們這些頂尖醫生也治不了,那就請回。”

“你是不是還沒寫遺囑呢?根據喬拉諾法律,你沒遺囑,死了財產可就歸教會所有了。”市長一旁按耐不住,大聲問道,周圍還活著的人都為之側目。

盧修斯也勸道:“先生還有力氣簽字吧?是時候寫個財產讓渡書了。鑑於市長大人剛為您陳述的這條法律,又因你的商會現在只剩你一個成員在職,所以我的推薦是直接把財產劃到市長或我的名下。”

“呵,你們在做夢!我劃到我的蠢兒媳那邊都不會劃給你們這幫強盜,你們這,你們這是明搶!”雖然加百列聲音虛弱,但還是能聽出他很想吼出來。“你們這些當官的,和強盜的區別就在於你們穿得周正!僅此而已。”

“呵呵,”盧修斯撇嘴一笑,眼神中、嘴角里流露出輕蔑的諷刺:“對於賤民來說您何嘗不是個強盜呢?而且您自己也明白,您兒媳那邊可是蘭特蘭德皇室宗親,在他們那幫封建猴子眼裡,令郎不過是高攀的商人。萬一她另找個權貴重婚,那你們辛苦經營的家業可全沒了。”

加百列完全聽不進去,只是不住地搖頭:“贖罪券我已經買了,我現在就要出城。”

“哎,行吧。”盧修斯嘆了口氣,他保持著一貫優雅但又冷漠的語調,“明搶又如何?死人不會說話。”

盧修斯轉過頭,摘下面具,冷冷對轎伕道:“調頭,從哪來回哪去。他不能出城。”

“所以他還是不願起草讓渡書?”市長見盧修斯完事便問道。

“換成是我,我也不願意。不過,對我們而言這只是形式問題。等他死後派人把他的財產都弄到手,或者偽造一份讓渡書都行。沒時間的人是他,他必須在昇天之前安頓好後事。”盧修斯看著往城內抬去的轎子,風輕雲淡地說道。

“呸!信不信加百列就算把錢給他兒媳,她也能立馬敗光?”市長啐了口唾沫,“老子要回去了。真晦氣。”

馬車裡,盧修斯道:“這一趟其實也挺值當。搞清楚到底多少合夥人和外地商人感染了神之瘟疫,要是等到瘟疫結束再去收納他們在此地的遺產,那隻會是別人搶剩下的殘羹冷炙。”

“值當?拿自己命去賭值當嗎?老子不差錢。”市長無法理解盧修斯這種罔顧性命,冒著感染瘟疫的風險去參加商會的行為。

“究其本質不也是在做您最擅長的買賣?而且您也來了呀。”盧修斯微微一笑。

市長只是孩子賭氣似的,冷笑一聲:“我只是想看看加百列那老東西還剩幾口氣。現在我只關心一筆買賣。”

“卒子都準備好了?”盧修斯問道。

“中尉還在清點人數。他的幫派在分崩離析的邊緣,現在動手是絕佳時機,要讓漁業區回到老子的直接控制下。”

“看那人。”盧修斯說道。

“誰?”

“嗯...剛才街上走過去一個女孩。像是貧民窟裡的。”

市長毫不在意地悶了口酒:“哼,這種人就像老鼠,隨時都可能鑽出來,也隨時可能消失。見怪不怪。”

黑色馬車從艾瑪面前掠過,揚起泥濘。細雨濛濛,浸溼了她的頭髮。

她需要去西城養父的一個朋友家裡偷錢,或者說拿,因為這些錢本應是養父賣房所得錢款。艾瑪的養父始終認為,如果讓艾瑪負責這筆買賣的話先說會不會搞砸,她很可能會拿著賣房子的錢跑掉,事實上也是如此。所以他乾脆讓自己的“朋友”幫忙,結果錢就收不回來了。

“我知道你和那個恩佐的一些小流言,艾瑪。哼,蒼蠅配蚊子!”臨行前養父的話還刻在她腦子裡,“阿圖羅大人最近可不會讓這些異端好受。你要是敢帶著錢開溜,下次那個小屁孩敢來找你他就死定了。兩個小時內給我帶著錢回來,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他說這話的時候都冷汗直冒,彷彿只剩一口氣吊著了,還要錢幹什麼?早點死了得了。

一路上的治安與昨日相比又差了不少,平日裡巡邏的治安部隊不見蹤影,有氣無力的哀嘆和呻吟不斷從兩側屋舍內傳出,讓艾瑪背脊發涼。不過她還是安全地根據地址找到了這個朋友的住處,是在一棟不起眼的民居里,他的房間在二層不起眼的角落。

樓道年久失修,加之環境潮溼,彌散著一股黴臭。艾瑪也不知道養父嘴裡的朋友究竟是哪個。他交過的朋友挺多,但每次來養父家裡的客人基本都是新面孔。

艾瑪敲了敲門,無人回應。敲門聲和屋外雨聲在樓道里迴盪著,整棟安靜得詭異。

沒辦法,艾瑪只得重新出去,從一樓一些突出的磚塊、橫樑攀爬而上,透過窗戶翻進去。看得出她身姿矯健,乾脆利落,經驗豐富。

這家人也很馬虎:他們的窗戶沒關,雨水已經灌進了他們家裡,滿地都是渾濁的水漬。隨之傳入艾瑪鼻子裡的,還有接連數日的海風也吹不散的一股惡臭。

艾瑪捂著鼻子,眼睛一掃,只看一個男人躺在床上,一雙睜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她...

艾瑪被嚇得差點叫出聲來。床上那男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就像一個物品一樣擺在那,毫無生氣——原來他已經死了。

“怎麼會...”艾瑪有些害怕,但她還不能逃走,她得找到養父的錢。她自己也在打那筆錢的算盤,去實現自己和恩佐遠走高飛的、遙遠的計劃。

艾瑪先是在離那人較遠的書架、壁櫃裡翻找錢財,但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床邊,那個離他屍體不過三十公分的床頭櫃。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咬咬牙,繞過還留著發黴的食物的餐桌,朝屍體靠了過去。

艾瑪不敢注視屍體,但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屍體已經開始腫脹、長出黴菌,一些深色的噁心膿液汙染了床單。她也能聽見床底下傳來的嘰嘰喳喳的叫聲,那是老鼠在歡慶死亡盛宴;蒼蠅們也圍繞屍體起舞。

今晚指定得做噩夢。

“櫃子裡沒有!”艾瑪緊張了。她心跳得飛快,背上也是冷汗直冒,比之前任何一次做賊都要緊張。

“在哪呢?”她腦子裡在胡思亂想,生怕床上的屍體突然朝她撲過來。

終於,艾瑪撬開了在床尾的箱子,箱子裡面放著一袋沉甸甸的錢袋。艾瑪腦子一熱,一把抓起錢袋便奪門而出。

艾瑪很害怕,她淋著雨在路上狂奔,一直跑穿了一條街才停下來。

“呼...呼...”她有些喘不上氣,屍體恐怖的模樣在腦海裡揮之不去,胃裡也是翻江倒海。終於,她氣都還沒喘過來就扶著牆根,哇哇直吐。

嘔了好一陣,艾瑪只感覺腦子嗡嗡作響,天旋地轉。她找了個路牙坐下休息,順便清點錢的數目。

艾瑪文化程度很低,她反覆數了好多遍,銀幣的數量始終都超不過四十。本有些激動的心頓時被潑了一盆冷水。

“怎麼會只有這麼點錢?是不是漏掉了?不可能啊,我明明搜得那麼仔細...”艾瑪很是憂慮,“難道說養父那個房子就只值這麼點錢?”

想到這艾瑪扶著額,嘆氣,但也沒辦法,她只能帶著這點錢回去見他養父。

艾瑪緊趕慢趕,在經過大教堂外的廣場時,卻她看到了令她終生難忘的一幕:廣場不知何時搭建起了一個簡陋的防水大棚,騷動、激昂的人群在底下簇擁著,尖叫著。走近一看,人群的正中是一個巨大的木柴堆,其正中正綁著一個活人。他哭喪著臉,表情絕望。

“我的信徒們,我的子民們!”阿圖羅正站在高臺上激動地演說,他對著手裡的卷軸,振振有詞地念著。“上刑之人,正是我們所痛恨的邪惡異端。他們欺詐無辜的百姓,他們毒害健康的城市,他們玷汙純潔的靈魂。他們在我們聖一的信徒中有一個臭名昭著的統稱:異端!”

“燒死他!”一些人憤怒大喊,還有些朝他吐口水。

“聖一聽到你的聲音了,神罰會降臨到這個無可救藥的人身上。此人罪孽深重,本是惡狼卻披著羊皮混跡在我們中間。他打著喬拉諾政府的幌子,名為行醫,實則害人。用他邪惡的魔法把瘟疫從地獄傳播到人間,他簡直就是行走的惡魔!”

“我看到他把藥水倒進下水道里,肯定是在傳播瘟疫!”

“胡說,我只是在倒放完的汙血!你們誰沒放過血啊!”

“閉嘴,反駁無效!你就像那些帶來瘟疫的烏鴉一樣,罪該萬死!”一旁仲裁的神父怒目相視,大聲呵斥,他滿嘴黢黑歪斜的牙隨著每一個字句散發著蒜臭。

“醫生?”艾瑪一聽,心跳都被嚇得漏了半拍。她朝被束縛其上的人看了又看,才確定那人不是恩佐。

阿圖羅繼續對著卷軸讀道:“蘭特蘭德聖疆,圖特歷729年3月31日。你將以盜竊罪、偷窺罪、詐騙罪、非法闖入罪、流浪罪、汙染水源罪、私學咒術罪,以及最嚴重的瀆神罪,且不限於以上罪名,處以火刑。”

“那你也不能揹著魔法學院給我安個私學咒術的罪名,我要找咒術師給我做鑑定!我要...”

“閉嘴,惡魔!”阿圖羅一拳掄了上去,可憐的醫生立馬被揍得七葷八素、不省人事。

人群有那麼一瞬間被狂躁興奮的阿圖羅嚇得迴歸寧靜。但或出於期待,或出於為阿圖羅權威的恐懼,在審判官手裡火把被點燃的一剎那,人們心中瘋狂的火焰也一起重新燃燒起來。

“聖一萬慈。願此異端汙穢的靈魂在地獄萬劫不復,願您平息怒火,救世人於災厄!”

“燒死他...燒死他...”

一開始,這個聲音就像暴風雨前從天邊愁雲刮來的幾滴雨,沉悶且不詳,隨後這個聲音馬上就得到了附和,恰如無數雨點匯聚、增大、夾雜著狂風迎面撲來,讓人心胸激盪。

“願聖一憐憫你的罪。”阿圖羅毫不猶豫地把火把扔進木材堆裡。

火苗逐漸升騰肆虐,人潮也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燒死!燒死他!”

最終這場虔誠的合唱匯聚成了席捲世間萬物的狂風暴雨,洶湧著的浪潮彷彿要吞噬萬物!

方才還昏迷的醫生立刻被腳下傳來的燒灼劇痛所驚醒。他萬分恐懼,一時間祈饒聲和咒罵聲從他嘴裡爭先恐後地迸發而出。但不論他怎麼嚎叫,都為激憤的人潮聲無視。

火焰無情地吞噬了受刑人,他的面板開始從身體剝落,毛髮開始萎縮,整個人就像被穿在繩上的螞蚱一樣瘋狂掙扎,但都只是徒勞。

仍有一些良心未泯的人掩面不忍心直視,但不少人是像阿圖羅一樣興奮地欣賞,他本人更是猙獰地淺笑。

“聖一,我又離他更近了一些...”阿圖羅就這樣注視著耀眼的火堆,直到火焰熄滅。柱上受刑人不再掙扎,化為一堆黑乎乎的焦炭,灰燼隨風飄蕩。

焦臭入鼻,你若仔細觀察,還可依稀辨別出受刑人的扭曲可怖的姿勢。

還堅持在場者已經十不存一。

“下一個就是盧修斯,去把他給我帶過來。”

“是,大人。”

怎麼將一個年少有為的青年勇士扭曲為一個傲慢武斷的狂熱信徒?一場血腥的戰鬥,一次決絕的背叛,一次榮耀的凱旋,一場最引人入勝的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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