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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接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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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特蘭德 喬拉諾東北貧民窟 圖特歷729年3月29日,宛龍歷311年二月廿五

第二天

陰鬱的天還是那個陰鬱的天,夾雜著海洋鹹腥味的風將毛毛細雨灑向整座城市。壓抑的氣候與悲傷的居民相得益彰。

恩佐在第一抹陽光刺破厚重雲層時便告別了還在熟睡的艾瑪,動身前往城市東北記錄病例。張榮也以醫生的身份和他一道,除他之外還有兩個市長派的治安隊士兵。

盧修斯以恩佐擁有最好的防護為由,把他派往最亂、最危險的貧民窟工作。可張榮就沒那麼好運了,他領到的護具僅僅是一條面巾,一雙手套和一條連著兜帽的防水斗篷。沒辦法,白礁會的人出城時帶走了所有醫療物資。

“讓我想想...”恩佐看著一旁警惕得像一隻貓頭鷹的張榮,“你來這肯定不是為了治病是吧?”

張榮看了恩佐一眼:“對。”

“那我為什麼還活著?而不是,死於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你是小說看多了嗎?雖然我來喬拉諾有自己的目標,但也不可能就直接做掉所有有交集的本地人。我是咒術師,不是什麼刺客。”

“也是...”

“再說了,你也構不成什麼威脅。”張榮這話更像是在戲謔。

“恩佐你聽著,”張榮看了眼身後兩個士兵,靠了過來,低聲說道,“我需要一個契機,讓我擺脫屁股後面的兩根尾巴。”

“嗯...我明白。”

“必須想個辦法支開他倆,我不可能一路跟著你。我會付你報酬。相信我,我所行乃正義大業,絕不會讓你做叛國之愚行。”

“嘶...我會想辦法幫幫你。不過我們現在到目的地了。”恩佐指著前面一片低矮破舊的房區說道。

恩佐與他張對視後,徑直朝一處房屋走去,戴著手套的拳頭邦邦敲響歪歪扭扭的門,並在上面留下了蠟印。

“誰?大清早的。”裡面的住戶似乎還沒睡醒。

“額,政府人員,”甚至沒人來得及給恩佐這份工作按個頭銜,“我們要統計生病人數,包括髮高燒、劇烈咳嗽、身上長黑色膿包...”

“沒人得病,好得很!”還沒等恩佐說完,屋內人便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恩佐略有些尷尬地回頭看著三人,笑了笑,雖然沒人能看到隱藏在鳥嘴面具下的笑容:“下一家吧。”

就這樣,一行人訪問了多家住戶,但貌似都相安無事。雖然人人都不怎麼待見他們二人,連門都沒開就把他們趕走,但恩佐心裡還是為這些居民還有精力發脾氣而感到一絲欣慰。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們路過一間狹小、陰暗的住宅。

“看看這,是給人住的嗎。”張榮感嘆道,“到目前為止,這應該是最破的一間屋子。”

恩佐突然擺手,示意張榮靠後。

恩佐在之前的貿易站、在船上都感受到過這種極為不詳的預感,彷彿是他對神之瘟疫的預知和原生恐懼。他嚴肅說道:“往後,這家我去。”

“喂,走開!”士兵突然喊道。

恩佐疑惑:“怎麼了?”

“有隻烏鴉!顏色還挺怪!”

士兵剛欲使手中長矛把它趕走,就被恩佐攔下。

恩佐從兜裡掏出一塊肉,餵給它:“來...”

“你是認真的嗎?烏鴉?這是什麼怪癖?不論是在宛帝國還是在你們這,烏鴉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吧?”張榮雙手叉著腰,很是不解。

“鴉本無罪,事在人為。”恩佐默默唸道,“它又沒搗亂啊。”

“夫人之仁...不可理喻。”張榮搖頭。

在短暫的休閒後,恩佐的注意力回到了面前這間破舊的房子上。

癱在恩佐面前的房子可謂四面漏風,到處都是破洞缺口。牆面上多處都有反覆修繕的痕跡,可謂修修補補又能住三年。門一般對於一間房子來說,除了出入口外還意味著安保,但這家人的門最多算是一塊掛在門框上的屏風,搖搖欲墜。

恩佐抬手敲門,誰知自己的手剛放上去這片木頭就直挺挺地,朝屋內哐噹一聲倒了下去。“門”濺起一陣泥水,群鼠驚慌逃竄,讓眾人都感到詫異。

“別進來。”恩佐回頭看了眼張榮,隨即踏進不祥之地。

雨水稀釋了身上四賊醋的濃度,不知道光靠防護服上的一層蠟能不能保護好自己。

恩佐踏進屋內,腳下還是流淌著泥水,讓他感覺與他在室外行走無異。他身上又開始冒冷汗了。

“有人嗎?”恩佐問道,“不好意思把門弄壞了。”

“恩佐?”在房子的一角,一個聲音傳來,然後伴隨著劇烈的咳嗽。

“誒?”恩佐先是一陣納悶,他小心翼翼靠近聲源。

“我是里昂。”聲音真的很虛弱。

“里昂?”恩佐這才想起,這人正是前段時間同他探查船隻的里昂。

“你...怎麼樣了?”恩佐尋找窗戶,想讓室內明亮一些,卻只從牆上摳下來一塊破木頭。

總歸讓晨光照了進來。

眼前里昂的景象不容樂觀。他形如枯槁,癱倒在床,床下是一大灘乾涸的嘔吐物。里昂的胸口和脖子爬滿了可怕的黑色膿包。有的甚至都已經破裂,溜出膿水。即便他已病入膏肓,手裡仍緊緊握著十字架。

恩佐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里昂,想起了卡斯帕刺耳的話,此時此刻就彷彿預言一般在恩佐眼前呈現:“找個安靜的角落,等死。”

“是黑死病!”恩佐咬牙,朝屋外喊了聲。張榮聽罷緩緩點頭,而兩個士兵早就跑到一旁有屋簷的地方躲雨去了。

“我是不是...快死了,恩佐?”里昂貌似一點也不畏懼恩佐現在這副打扮,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鴉面怪醫,似乎是在懇求、祈禱。

“不不,不是的。讓我先看看。”

恩佐開啟了藥箱,點燃了從裡面取出來的乾花,希望以此淨化空氣。又取出刀劃開了里昂身上最大的一些腫塊,他本想要排出里昂體內毒血,但只給他造成更大的痛苦。

不知為何,恩佐特別想從聖一手裡把這個骯髒膽小的瘦猴給搶回來。

恩佐手已經開始顫抖,面前的人痛苦抽搐著,他已經不忍心繼續在里昂身上割開更多口子了。

“我不怪你...聖一在召喚我了。烏鴉...呵,確實是個壞兆頭。”

“別說話!你還有救呢!”恩佐見放血不行,又試了試給里昂喂蒜泥,或者在傷口上塗抹蒜泥,甚至連四賊醋也塗上去了。但里昂劇烈的掙扎讓他不得不放棄了這一企圖。

不行,蒜泥也沒用,那洋蔥呢?也不靠譜!宛人的艾草有用嗎?總得試試吧?恩佐有些忙手忙腳,不停地從箱子裡掏出一些小玩意,試圖搶救里昂。

“別,讓我走得舒服點...我知道我沒救了。”里昂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瞳孔不斷擴張——里昂是真的要去見聖一了。

“很感謝,有人能陪我...最後一程...”

“保持呼吸,里昂,保持呼吸!”恩佐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無力痛苦的感覺又席捲而來,彷彿之前所做一切都是徒勞。自己很想他活下來,但出於對黑死病的恐懼,他又不敢靠近里昂,去撫摸他,安慰他,這讓他覺得自己很虛偽。

“爸爸...”隨著最後幾個字從里昂嘴裡飄出來,他的頭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往一邊側去。在晨光照射下,他的臉顯得蒼白乾枯,滿臉的汗水閃著詭異的光。

“為什麼...”恩佐攥著雙拳,很不甘。心潮久久不能平靜。

“情況怎麼樣了?”

“別進來!”恩佐觸電般喊道,把剛剛打算探頭的張榮轟了出去。

“聖一保佑...”隔了好久,恩佐才緩緩擠出幾個字,然後收拾東西,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張榮從另外一處找來一塊擋板,橫在里昂家門口,充當新的門。但這次,門上被刷上了一個大大的叉,以警示行人遠離此地。

這個叉不過是油漆組合而成的圖形,卻讓恩佐觸目驚心。

“為什麼...”恩佐還沒緩過神,“我認識他,他明明也塗了不少四賊醋,而且還沒有進到船艙底下,怎麼會先我死去呢。”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張榮說道,“把這個可憐鬼記在名單上,回頭找人拉到最近的...你們那啥,教堂,給埋了吧。”

真是晦氣的一個清晨。

恩佐嘗試著轉換心情:“我本來打算在喬拉諾待上幾個月,就往北,到你們宛帝國去學習一些醫術。”

“我們那邊的醫術也不見得治的了種恐怖的瘟疫。”張榮說罷搖搖頭。他不該表現得那麼消極,反倒是開始給恩佐一些盼頭:“哎呀,首先你得先買通關口,然後再找一個願意教你們這些蠻人的郎中。我可不是開玩笑,我們宛人把自己的知識看得很重要。它們來之不易,自然也不輕易傳授,除非你真的很有決心和天分。”

恩佐一點也不氣餒:“所以你們驕傲是因為有引以為傲的資本,我明白了。如果有機會我會嘗試讓一些老師接受我。”

“那你走著瞧吧。油鹽不進!到時候碰一鼻子灰可別賴我!”張榮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已經在思索自己是否認識能接受外邦人的老醫生。

“奇怪。”兩名士兵一路上都沉默不語,但現在他們開腔了。

“怎麼了?”恩佐問道。

“我之前就是負責巡邏這塊的,但今天早上人都少了好多。”

“可能是黑死病的原因?”恩佐說道。

“不,不對...”士兵搖搖頭。

“當文森感覺不對,那一定是有什麼地方出岔子了。總之小心點好。”

雨下大了。就連戴著厚重面具的恩佐也能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下一家吧。”恩佐說道。

“等等,那裡。那是什麼?”張榮指著街道的盡頭,說道。

“是什麼?”恩佐擦著被雨水沾溼的玻璃鏡片,只能勉強透過雨霧,看到朦朧的一片人影。

“聖一在上...”兩個士兵的視野沒有任何阻擋,他們倆將眼前所見盡收眼底:在極遠處,一大群人正聚集在一起,手裡的武器搖曳著雨水和朝陽碰撞而迸發出的閃光。這些人完全無視當下的疫情,正浩浩蕩蕩地往北城門走去。

兩名士兵焦慮地對視了後,直接拋下身後恩佐二人,朝那群聚集起來的平民跑了過去。

尖銳的哨聲劃破了雨幕,將警告傳遞給現場的幾百號烏合之眾。

“你們聚集起來是要幹什麼?都滾回去!”

他們並沒有預料中那麼地乖乖聽聽話,如鳥獸般作散罷了。回應士兵的是憤怒的眼神和蠢蠢欲動的兵器。

人群竊竊私語,彷彿在發洩不滿。不多時,一幫人便氣勢洶洶地朝士兵逼近。

兩個士兵嚇得後退兩步,罵了一聲後只得扔下手裡武器,撒腿開溜,拋下剛剛跟上來的恩佐和張榮。

“他們是...惡鯊幫。”恩佐有些呆滯,他似乎能察覺到那群幫派分子也攜帶著的不祥氣息。

“我們也跑?”

“等等!”恩佐回頭,“冷靜...剛那個當兵的說得對,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相信我。”

恩佐回過頭,面前一幫惡人已經走到跟前。他們舉著武器,推搡恩佐,質問他在這幹什麼。

“冷靜,先生們,我是市長派來的醫生。”

“市長?這麼說你是他的眼線咯?”

“都說了是醫生了啊,來統計黑死病病例。”張榮祖遏制著內心的衝動。

“你也是宛人?真怪啊,今天一早就碰著兩個宛人。”

兩個宛人?什麼意思?張榮祖心裡咯噔一下。

“再看看這人,穿得這麼怪,是邪教徒還說不定,不如把他交給宗教法庭。他們那幫人給的報酬可豐厚了,夠咱們快活好些日子。”

“我認識他。”人群中,一個身材強壯,滿身紋身的人說道。之前這人在碼頭攔下了恩佐,還恐嚇過他。

紋身男的話語很有分量,他剛開口,嘰嘰喳喳的小嘍囉們就閉上了嘴。

“把他帶給卡斯帕,說不定可以向市長要一筆贖金。”紋身男接著說道。

恩佐突然急忙說道:“等等,等一下!我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又是那種不祥的徵兆,對黑死病的預感,它隨著這群人的接近愈發強烈。恩佐彷彿對這種感知越來越熟練。

“你什麼意思?”紋身男有些詫異。

“讓他說...”張榮也開始相信恩佐的這種直覺。

恩佐抬起手,在眾人疑惑之際,他抬手指向正躲在人群最後一個披著兜帽的人。

這人只是埋著頭跟在後面,手上連武器都沒有。

“他怎麼了?”紋身男問道。這時他也反應過來,這人從一早就沒精打采的,幹啥都孤零零地一個人。

“喂,你怎麼了?”

“你們都離他遠點!”恩佐攔下紋身男,很是嚴肅。

眾人也都害怕地後退。

恩佐把那人帶到能遮雨的屋簷下,掀開他的兜帽,這才發現他面容憔悴,額頭溼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看起來糟透了。

“身上熱嗎?”恩佐細聲問道。

“有點。”

“我能看看你的脖子嗎?”

“嗯。”後者還有力氣回答,但有些哽咽、費力。

在恩佐檢視了他的脖子後,面容變得凝重。他回頭朝眾人道:“他感染了黑死病。”

即便是常年打架鬥毆的幫派成員,聽聞後也一陣唏噓,有的甚至被嚇得接連後退幾步。

“他必須得休息。”恩佐話音剛落,病人便哇哇嘔吐起來,把早上還沒消化的食物全吐在了跟前。

“他...他說的對,我想休息,大哥們。”

“那你,自己走回去吧。”紋身男都害怕起來,一眾人還在後退,希望遠離這人。

“我們不是兄弟嗎?”

“所以你才別連累我們啊!”一些人忍不住喊道,人群中不停有人在附和。

“我只是想有人能扶我回家,僅此而已。我當初加入惡鯊幫就是想有人能照應我。”那人似乎非常失望。他現在很難受,一手撐著頭,一手按著胸口,直接坐在溼漉漉的磚頭上。

“你得了黑死病,誰敢拿這開玩笑?”

“就是,說不定睡一覺就好了的事,大男人一個。”

這群人彷彿是在自我催眠,對彼此重複著這類話,以期望減輕拋棄幫派兄弟的負罪感。說著說著,他們就漸漸走遠回到了大部隊。

“哎...”恩佐望著走遠的一眾人,回頭看著坐在地上的人。他也挺瘦,身材和自己相近。

沒辦法,黑死病這東西確實不是鬧著玩的,怪不得他的兄弟們。

“恩佐!”張榮已經躲在了街道旁,準備離開:“我有責任在身...你自己保重!”

恩佐點頭,張便消失在了視野裡。

恩佐回頭,繼續對病人說道:“你就這麼坐這可不行,已經有些低燒了,一直淋雨會加劇。我扶你回去。”

“你...您不怕我傳染給你?”

“我有防護服。我不怕。”恩佐遲疑了一下,但他更想幫助眼前能幫助到的人,不論出身,不論關係。

“來吧。”恩佐架起他的胳膊,“往哪走。”

“東邊,沒多遠。”

“謝,太謝謝您了。”那人很感激,“您為什麼穿得...”

“哦,我這衣服啊。”恩佐笑了笑,他很樂意向人介紹一些有關醫學的知識。

“袍子是皮質的。上面油油的東西是裹的蠟,都是一些防護措施。還有我身上這股酸味,是一種特製醋,也能起到驅除空氣裡瘴氣的作用。因為黑死病的病因很可能是由於它就是一種瘴氣。嗯...雖然雨水把醋稀釋了些,但總歸有用。”

恩佐說得有些接不上氣,但還是樂此不疲:“還有,你別看面具那麼醜,其實這個鳥喙一樣的東西里面裝的都是各種草藥,比如樟腦、薄荷...雖然又悶又刺鼻,但是是能起到作用的。”

這個幫派成員當了一輩子粗人,此時此刻卻是他學習得最認真的時候。

“你們幫派今早是打算幹什麼呢?”恩佐問道。

“我們?打...打算鬧事。”

“鬧事?”

“老大,也就是卡斯帕,想要,想要和軍隊幹一仗...”

“軍隊?你覺得他能成功嗎?”

“不知道。不過聽說他的手下和地盤還挺多,不願意偷偷溜走。

“偷溜?”

“哎,事已至此,就告訴你吧。自從喬拉諾東北淪為貧民窟後,東北段城牆就長年失修。有一條通往城外的下水道的出口應該鏽得很厲害,很容易就能破壞。不過除了卡斯帕他本人和幾個親信,沒人知道在哪。不過就像我說的,他們不願逃走。你是個好人,希望你能抓住這個機會...”

一路上恩佐還試圖鼓勵這個幫派成員,給他講了很多其他的醫療知識。

二人最終停在了一棟小房子前,質量比之前里昂的家好一些。

“到了...”幫派成員聲音壓得很低。

“好。”恩佐剛打算幫他開門,卻被他攔了下來。

“怎麼了?”恩佐剛問,男人的行動就給出了答案。

幫派成員只是隔著玻璃,看著屋內剛剛起床梳理頭髮的女人,還有床上突然哭鬧起來的孩子。疲憊的臉上不知不覺地綻放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就這麼悄悄靠在窗邊,享受著屋內女人愉悅的哼唱。

不過洋溢臉上的幸福很快就被現實泯滅。他回過頭,坦然看著恩佐面具上那雙紅色的眼睛,顫抖著說道:“請告訴他們,我出海賺錢去了。”

恩佐聽罷,不言不語。只是靜靜看著眼前這個瘦小但又頂天立地的男人決然戴上兜帽,轉過身去,步履蹣跚地離開,悄然遁入破敗的屋舍間消失不見。

恩佐靠在牆上,他的眼眶溼潤了,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他想辦法組織語言,但每次敲門前都搖頭,無比煩躁。內疚、自責也開始蠶食他的內心。為什麼...世上沒有能根治這一疾病的解藥?

恩佐抬頭——那隻烏鴉還停在屋簷,彷彿一路上都跟著他。

“哎...”此時此刻恩佐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不是厄運的象徵,“讓我靜靜,行不?”

那黑藍色的烏鴉彷彿能讀懂恩佐的心聲,在發出一聲難聽的鳴叫後便振翅飛走了,消失在屋舍間。

雨還下著,彷彿在為這座城市哭泣。

另一邊,張榮追上了逃跑計程車兵,他們倆分散了,這正中下懷。

“該死的,文森拋下我跑了?”士兵在貧民窟裡迷了路。

張榮從一側巷子裡大步衝上去,濺起一路泥水。

“誰!”士兵手中長矛在這狹窄的地形裡顯得笨拙,難以轉身,一下子就被張榮按在牆上。

士兵脖頸傳來刺痛感,他急忙丟掉武器舉起雙手:“你,你想要幹什麼?宛人!”

“別以為我不認識你!”張榮威脅道,“四天前,下午五點。那些救下我和恩佐的治安隊,你就是其中之一!”

“你在說什麼?你...果然你不是醫生!你是誰?哎喲!”士兵豆大的汗水從額頭跌落。

“告訴我,誰指派你們的!”

“任何人!”

“任何人?”

“任何出的起錢的人,小爺!治安隊接私活是很常見的事情,只要不捅破天沒人會管的!隊長給我們下命令,我們這些嘍囉就跟著去,就這麼簡單!”

“別給我耍花樣!你在撒謊!”

“我...沒有...哎喲!”匕首逐漸鑽進士兵脖子,嚇得他臉色霎時慘白。

“最後機會...”

“盧修斯...盧修斯!求您了!”

張榮難以置信:“為什麼?”

“這我怎麼知道啊!”

盧修斯?寧願得罪整個惡鯊幫也得保護他?張榮放開了士兵,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該死的宛人...萬一被僱主知道了,不不...盧修斯一定會知道的!橫豎必死,不如放手一搏!士兵趁張榮分神之際,突然抄起手邊一塊磚頭朝張榮劈頭蓋臉砸來。

張榮連忙抬手格擋,卻仍措手不及被砸得頭暈目眩,勉強扶住牆壁。

士兵也慌了神,他見張榮沒有倒下,大喝一聲撲向他。卻被張過人的反應和肌肉記憶借力順勢一甩,摔了個狗啃泥。

“你要你把緊口風沒人會知道。”張榮扶著頭,熱流從指縫流出,他對士兵很是失望。

“你壓根不懂!我一生都給你毀了!我明白了,你是間諜!才不是什麼狗屁醫生!”

士兵丟盔棄甲,狼狽地在泥漿和雨水中打滾逃跑。

“別...別逼我...”張榮胸口開始閃光,“別!停下!”

一道好似過隙白駒般的冷冽光芒飛過,穿透了士兵的胸膛。士兵踉蹌幾步後撲通倒地...

張榮輕撫胸口水滴玉——他已在昨日已將佩劍上法器卸下掛於胸口。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雖然肩負重任,但這種感覺讓他感覺如芒在背。慕嵐生前一直希望他做個善良的人,但現在卻恰恰在背道而馳。

“盧修斯...”張榮默默唸道。

他沒有多做停留,快步離開現場前往北門打探師傅曹楨元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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