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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沉睡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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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王可欣的母親因病而去。

大姐那時出來打工,後來在鵬城南郊開雨鞋加工坊。小女兒王可欣在外地讀書,王老頭獨自在農村生活,他在自家地裡種絲瓜、花生、紅薯,然後拿到鎮裡早市去賣,攢些家用,然而好景不長,一次去賣菜,在一個雨天閃了腰。

等腰好了,他用賣菜攢的錢買了一輛三輪車,走村串戶收廢品,沒多久,又衝進陰溝。他快六十了還瞎折騰,大姐像擔心一個六歲的留守兒童一樣擔心他,每個月多寄錢,他對錢不感冒,她又引導他的興趣,送給他一副麻將,希望能拴住他。

這一招立竿見影,他的野心就像牛的鼻子一下子被拴住了,他的興趣發生了鉅變,從此,他不再種菜、收荒,而迷戀上麻將,不僅如此,他的手藝突飛猛進,不久就由一個菜鳥修煉成牌場老手。

後來有一天,王老頭的一個老牌友撞出一副大牌,自摸清一色對對胡,他打了一輩子都沒胡過這樣的大牌,老漢推牌之後,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就笑出了大事。老牌友的心肌梗塞被這牌激出來,腦袋一歪,去了。

失去了最親密的戰友,王老頭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打牌,不看牌,成天關在家裡。大姐擔心他悶出病,就接過來安享天倫。讓人料想不到的是,王老頭過來後,卻又重上牌桌,說是三個月齋戒已滿,要接過往生者的麻將,繼續戰鬥,他在四周找麻迷,一塊整日打麻將,比之先前,更有過而無不及。

他打起牌來不喝水,不吃飯,時間不分白天黑夜,角色不分男女老少,為此大姐心裡很煩。王老頭更煩,雖然戰鬥力比在老家更持久,但在女兒這裡,卻受了管制,打起麻將畏首畏尾,不如在老家收放自如,更是丟掉不少好牌;於是揚言要重回老家。

大姐帶他來市區,見他最疼愛的二女兒王可欣,希望她勸導他,讓他回心轉意。然而,沒聊得幾句,王可欣說:“還在打呀!”王老頭“嚯”地站起來往下跑,邊跑邊嚷:“叨、叨、叨,你也不放過我?”

陽陽和王可欣下樓去找王老頭,剛出樓便碰上大姐,她焦急道:“剛一轉身,他就沒了身影。”王可欣急得要哭,歡樂村巨大,如果兩句爭吵就弄丟了父親,那是天大的不該。

他們在衚衕內找了三圈,仍不見蹤影,兩姐妹商量貼尋人啟事,陽陽靈機一動,循著衚衕裡的麻將聲細細搜。他搜了三家牌桌後,在第四家牌桌上,終於搜到那老頭。

王老頭一上去便連贏兩圈,牌運難得一遇,心情猶如灌了過堂風般舒暢。王可欣找到了父親,眼淚還沒幹,眼角卻有了笑容。王老頭見她臉上掛淚,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推了牌桌要跟她回去,三個臨時拼湊的牌友剛輸了錢,自然不依,他只得把贏的錢如數奉還,一番好說才作罷。

因為尋找到王老頭,為王可欣排憂解難,陽陽信心大增,又主動承擔起改造老頭思想的重任。在他看來,改造思想無非威逼利誘。他開門見山威脅王老頭,打麻將是一項危險運動。輸牌會高血壓,誘發腦血管破裂,結果就是——植物人。

王老頭消掉的火又要上來。陽陽看他臉色發青,說:“你看看,麻將打多了,臉色就不好,會削弱神經,結果就是——老年痴呆。”王老頭的氣騰騰往上冒,他一甩手,朝前面萬國城裡闖。

陽陽一看他要把自已甩了,大步追進去。萬國城在歡樂村村頭,是一站式休閒購物中心,這裡賣著香港的珠寶、臺灣的牛排,吸引著來自香河、台州的客人。

萬國城規模龐大,王老頭被震撼到了,忘了陽陽和麻將。忽然,他眼睛一閃,朝前方一店走去,那店賣軍事模型,賣德國AK-47自動步槍、美國M-99坦克、前蘇聯米格系列飛機、英國二戰潛艇模型。

他站在潛艇模型前呆了好長一段時間,臉上抽筋似的抖,眼裡發出異樣的光。這光似一把利劍穿透了漫長的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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