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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天意何意,天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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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相立刻將錦冊塞回去,動作飛快,比小偷出手也不差了。

口中喃喃自語,又似痴妄:“難道真有天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站起身和守玉說:“這小子造化大,或許有救,先把他弄到內捨去再看看。”

“南宮的傷,休息一會就可以了。你們先歇著,我和夫人看看能不能有法子想。”

說完自己先過去內院醫舍,下面人抬起官小意跟著。

守玉先對南宮說:“我這個師兄顛三倒四夾纏不清,二公子勿怪。”

拉起月姬的手和聲說:“好孩子,苦了你了。二公子說的對,事情未必沒有轉機。你要保重自己,凡事往好的看,將來或許自有圓滿呢。一會我問問瘋老頭卜的什麼卦。”

她愛憐地輕撫月姬手背又說:“你這一雙手,又軟又厚,修長豐潤如玉一般,分明是福氣之人。”

“將來必定有人寵愛一生,生活美滿幸福。這個是錯不了的,先前吃的苦都是將來福報。”

“也知怎麼的,我一見你,就像見到自己孩子一樣。可不是因為你人長的好,心裡就喜歡你不得了。你別見怪。”

月姬答道:“我從小沒見過爹孃,今天遇上您便如有了媽媽,我心裡更是歡喜的很。”

守玉笑了說:“這就好。我和你心意相通,你既然是這樣,不如就真做了我們家女兒罷。家中雖然不富裕,家裡人的親情卻是不比別人家少。你願意嗎?”

月姬“嗯”了一聲,當真就喊了一聲:“媽媽!”

守玉顫聲應了一聲,抱著她說:“我和師弟,當年也有一個孩子,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兒。”

“只是那時東方年輕氣盛,自恃有幾分功夫,又兼醫術成名。就如他自己吹噓的樣樣精通,朋友交了不少,江湖上人物待他是極客氣尊重的。”

“但也得罪人,也不知是哪個對頭不好公然找事,卻將我的女兒擄走。”

“那時孩子未過滿月,我大病一場,與東方尋遍大江南北,九州各處,託了江湖朋友,了無結果。”

“我十分氣苦,埋怨他不甘寂寞,非要做什麼英雄好漢,如果不與人爭名鬥勝,哪裡會有這天大噩夢?”

“女兒尋不見,我便不和他過了,開始是居家修行,後來到了天心庵出家。”

“東方也變了,終日裡寄託書畫文玩,奇珍異物,有時胡攪蠻纏。其實無非找不到孩子,心中痛悔,託物消愁罷了。”

“這一晃多少年過去,想來希望緲茫,或許孩子早就沒了。如果她還在,應當和你差不多大。我失了一個孩子,今天卻有了一個女兒,上天真是公平。阿彌陀佛。”

原來東方相與紫玉夫人曾經遭遇這樣人間悲劇。

月姬反過來扶持守玉;叫了一聲:“媽媽。以後我陪著您。”

二個人手握在一處,千言萬語,都在不言中。

南宮慨然說:“紫玉夫人。適逢喜事,南宮也沒什麼禮物祝賀。”

“東方先生愛畫。待明年武科之後,我早晚將這畫恭敬送還作者,到時無論如何求她另作一畫,恭喜你們一家人相認。”

南宮胸襟氣度,確實出類拔萃人物。

守玉讚歎說:“二公子豁達大度德行高尚,早已是江湖同敬的真英雄,不消十年必將領袖武林。”

她安排下月姬南宮休息,去找東方相。

進去看見東方相如痴如醉地捧著一本精美絹冊,津津有味地看著,臉上全都是愕然不信神色。

一面看一面搖頭晃腦,臉上冷汗津津,早沒了之前大吹大擂的神氣。

難得見他認真看書,這一本絹冊所載內容必然極為高妙。

東方相看到守玉,一把拉住說:“夫人,我等你可急死人了。你在外面忙些什麼,費這許久功夫。”

守玉開心地說:“我又有女兒了。你高不高興。”

東方相微微驚訝說:“未濟之卦果然神奇,這因果情由,只怕還有大風波。”

守玉不安問道:“依你所卜,此卦另有玄機嗎?”

東方相呵呵一笑:“也未必,窮極生變、否極泰來。應當是大好事的開始。”

“嘿嘿,還是夫人有本事。我一見這姑娘,當時就喜歡的不行。”

“你別誤會。她要是能跟著我們學藝,我們可不天上掉下個好徒弟?你也有個人陪著,或許就開心些。沒想到她竟然肯認你是媽媽,好極,好極!喜出望外。”

“但有一樣,只怕她是不肯學醫的,也在你身邊呆不上多久。”

“她心裡只有一人,命運卻又多有人痴心妄想,自古紅顏多辛苦。恐怕她劫數磨難,有好一番波折。”

“她喜歡做什麼由她好了。她留不的,我們難道沒腳?她要去哪我們跟了去就是。”

“她心裡有誰,將來該當怎樣,緣分由天不由人。當凡是她心甘情願,便是最好的,有什麼辛苦不辛苦。”

“我選了你,就很享福嗎?可不也開心的緊,幾時看我不滿意過?”

東方相大喜,跪拜在門前感謝上蒼。

起身喜不自禁地捉住夫人的手說:“你說的再對沒有了。是福非苦受者自知,真心在茲甘之如飴。她要去天涯海角,我們也隨著她。”

“如此說來,好師姐你肯回家了。再不做尼姑了?可不是我做夢罷。”

紫玉伸手摸摸他髮鬢,憐惜地說:“這些年是我嬌矜,累你頭髮白了。我們又有女兒了,自然要一家人團聚。”

“不然你瘋瘋癲癲地,女兒誰人關心?這孩子從小一個人,我們不能再讓她孤單。”

仔細端詳東方相臉上傷疤,看看鏡子中自己滿頭的銀絲,歉意地說:

“當年你毀容自責,我心中已然後悔。為了我和孩子,你這一生受的苦可不也太多。”

東方相說:“我沒事。能有今日,什麼都值。倒是這小子裡外透著古怪,夫人你看他這這絹書。”

錦絹冊子嶄新,用金線裝幀。一針一線,極為精心。

製作之人精擅針線刺繡之藝能,剪裁名師見到也必折服不已。

東方相與紫玉夫人關注的是“祛毒法略”四個字。

紫玉望望東方相,等他說出緣故。

東方相聲音顫抖地說:“夫人,這事我們必須守口如瓶。對你新認的女兒也不可說。”

紫玉見他極為慎重,依言點頭。

東方相接著說:“我們研設的陣法,你我都認為當世無人能破解。你還記得我問出的情況?是他昏迷前破的。你驚不驚奇?”

紫玉說:“我當時也覺得不可思議,只不過看見月兒,沒心情理會其它事。”

“這本錦絹書冊也是他的,成書不久。是手書的,前後不過一月時間。”

“前面寫寫停停,是從容悠閒;後半部分,墨跡相同,更是一日之間寫就。”

“分明寫這書的人,擔憂可能用這書的人;只怕有用處時,書還未成。”

紫玉訝異地說:“有這等事?”

她素來知道東方相精研書畫之道,於痕跡之學有明察秋毫之能,是纖毫無誤。他說是這樣,就決然不錯。

“這書成至今不過數日,彷彿提前算準他必有大難一般,提前為他預防的了。”

“可惜也不知為什麼,這小子是一頁沒看過。否則他懂了防備之道,就不會中了鶴頂紅之毒;就算中毒,照冊子解毒當時就沒事,也不至於毒發如此不可收拾。”

紫玉點頭,這層她也想到了。

“你看看書中內容,寫書之人對當今世上用毒名家,分明極有研究。對他們慣用的利害毒物該當如何祛除,方法竟然比你我的手段還要高明有效。”

“她只註明症狀、解法,並不涉及醫理;用詞簡潔明瞭,可不是一部醫書,是急救方略。只怕看的人看不懂,更怕他沒耐心。你說怪不怪?”

“你再看。這些法子,涉及的醫經典籍,見識精深,舉措高明。”

“便是合你我二人之智,不也是遠遠不及她;普通之人又如何看得過來這許多典籍的?”

“你可知道寫這書的是一位小姑娘,年紀應該比這小子還小。”

“你看她行文用語,起筆說到:毒之一道,可以醫人可害人,全是用的人心思好壞。”

“七哥哥用毒一定是不肯的,我們只記一些解毒的方法好了。讓真有害人心機的白費心思,你覺得可好嗎?只怕你又偷懶,卻又拿你如何。”

“這軟語相求,說的再清楚明白不過了。”

“這小子疲懶不堪,他身上的毒,恰恰是近三五天給人下的毒。他如聽話早有用心過,學會防範之法,一個毒都不能傷他。”

“寫書之人,真神人了也,凡事都給她言中。才有這些事,卻不是讓人無可奈何?”

紫玉細細一看,可不就和東方相說的一點沒差,更是震驚:這人是誰,於醫學一道豈不是遠勝自己?

她一頁頁看過去,東方相真的是沒半點虛話;書中所載,對怎麼防範怎麼解毒,深入淺出。

自己差她太多太遠。

幾十年鑽研,不如一個小姑娘?

“說不得她身邊有高人在?”

紫玉話一出口,自己先推翻了:“有這樣人物,早就聞名天下,我們早就該知道。”

“你說的沒錯。還有更驚奇的,你知道嗎?”

“這書上筆跡,與南宮寶貝畫上的筆跡實為同一人;南宮那幅畫,寫成不過一個月左右。”

“這本精妙絕倫的冊子,恰恰也是相同時間開始起筆的,相差不過一二天。”

“啊,”守玉心性本來從容和靜;又修習佛法多年,極少有失驚時刻,聽到這裡也忍不住驚呼,好在聲音不高。

驚覺失態,馬上捂口收住。

你能確定?這種話就不用說了,東方相是不會搞錯的。

“你說的天人,畫和書莫非都是為他?”紫玉低聲說。

東方相嚴肅地一點頭。

什麼都不用說了。

“這事萬萬不可對人提。更不可讓月兒知曉。”

紫玉輕聲自語,東方相再一點頭。

“這小子分明農家子弟無疑,普通不過,究竟有什麼好,惹的月姬與那人為他做這些?”

東方相怎麼看官小意,都想不通道理。

“世間情事原本沒道理可講,或許只有當事人自知。只要有真心真意,可比什麼條件不強。”

“夫人說的是。這就說的通了。”

“他這怪毒,我們沒辦法,這冊子上可有對策?”

“我看過了。有可借用之法,還需要我們參照鑽研才行。”

“但他身上二毒相侵,寫書人也是沒預料到的,並無針對辦法。”

二人乃是藥王傳人,當世醫神。此時無計可施,反而要向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學習。

這番話說出,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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