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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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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低著頭的雷虎在想些什麼,但是最終他握緊刀柄的手鬆開了,他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吳先生?”

聲音在風沙中凝聚,匯聚到三人前面,一道長長的人影突然出現,粗布麻衣,黃臉長鬚,一頭灰髮鬆散在頭上盤起,隨意插了根柳枝,赤足落在地面,像是半點也不受黑風沙的腐蝕,“不錯,我正是你們嘴中的吳先生,西北正是多事之秋,多你們不多,少你們不少,只是,你們不該如此濫殺,若不是看在你們的一念之仁,你們三人絕走不出一劍門。”

這話說的平淡,但對三人的震撼可想而知,原來吳先生一直盯著他們,如不不是梁溯寒放了一劍門的少門主,恐怕他們早已承受這位天命強者的怒火,但梁溯寒深知雷虎的脾性,他絕不會接受別人的憐憫,哪怕是死。

果然,雷虎抬起頭,一字一句道:“聽說天命強者修為通天,既然今日有緣,在下不才,願請前輩一試!”

梁溯寒很久沒有見過雷虎這麼狂傲而決然。

“哦?”吳先生的眼睛也升起兩團怒火,毫無疑問,雷虎挑戰到了他的尊嚴,“看來我的確小看你們了。”

雷虎重新振作手中的長刀,這是一場必死之戰,梁溯寒也只能挺身站在他身邊,但是雷虎的固執顯然也超乎了他的預料,“你退下!”這是命令的語氣。

梁溯寒想說些什麼,吳先生打斷了他,“退下吧,你根本不瞭解他。”

梁溯寒眉頭微皺,他不想看著這個相處了七年的師父死去,他的朋友不多,雷虎雖然對他算不上很好,好歹也照顧了他七年,教會了他刀法,在這個混亂的世道里也算有了安生立命的本錢,現在想起來,自己和他七年相處,的確沒有完全瞭解這個人,只記得以前鬼狼說過,雷虎是北地的蠻人,他總是覺得不可思議。

雷虎一把撕下自己腐爛的上衣,黑鐵般的面板任由北風吹打,他整個人彷彿變了,不再是一頭狡詐兇殘的狼,而是一頭真正的猛虎!

吳先生讚歎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雷虎氣灌長刀,沉聲猛喝道:“請前輩賜教!”說罷,整個人都顯得鋒銳逼人。

看到這個樣子的雷虎,梁溯寒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雷虎根本就沒有在意生死,他在意的是這場戰鬥本身,天命強者又如何?以一流高手挑戰天命強者是何等豪壯之事。

“來。”吳先生輕輕揮手,雷虎已如離弦之箭衝了過去,身法本不是他所長,但這份殺氣竟然令黑風沙退散了不少。

年輕的劍客行走在一劍門廢墟。

他們是這世上最特殊的一群人,五十年前,他們和刀客一樣,不過是江湖裡喋血的武者,但是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他讓劍成為一種信仰,從此天下武者以劍為尊。

百里長青,宛如神靈一樣的名字。

廢墟中的年輕劍客皺起了眉頭,“什麼人?”

廢墟的另一端走出一個人,背上也揹著一把劍,不過他不年輕,他的左臉上有一道傷痕,這令他的臉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你是劍宗的人?”不是所有劍客都是劍宗的人。

年輕的劍客道:“你是王家的人?”忽然,

他像是想起什麼,“薛一凡!”

年長劍客朗聲笑道:“西北貧寒之地,劍宗中土鼎秀,還是不要摻和這裡的風沙才是。”

劍宗出來的人,當然也不是泛泛之輩,年輕劍客很快收斂了自己的情緒,“一劍門拜我劍宗,無故被人滅門,我劍宗若沒有什麼說法,豈不是令天下人恥笑?”

“你想要什麼樣的說法?莫不是劍宗認為這件事是我們王家做的?”薛一凡冷哼一聲。

年輕劍客微微佔了上風,目光更加銳利,“我想不出除了王家還有誰會做這樣的事?”

薛一凡冷笑起來,眼中寒芒一閃,“誰知道呢?你們劍宗囂張跋扈,得罪的人多了。”

年輕劍客英俊的臉也浮起冷笑:“聽聞薛一凡劍術名震西北,不知手上有幾分成色。”

薛一凡當然聽出他話中的言外之意,劍宗向來以劍道正宗自居,只要不是出自它的門下或是匍匐在它腳下,一定會遭到它各種明槍暗箭,現在薛一凡已經對這個年輕的後輩感到厭惡了,“我有幾分成色,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唰”的一聲,年輕劍客腰間的長劍出鞘,舞了一個漂亮的劍花,如果他的師兄弟妹們在場,一定會鼓起掌來,但現在吵鬧的只有凌冽的北風。

情勢一觸即發之際,忽然廢墟外面傳來的鑼鼓和嗩吶聲,吵吵鬧鬧的,接著便是哭天喊地,各色人都湧了進來,能進一劍門習劍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一劍門掛出了劍宗的門號後,更是如烈火烹油,四方青年才俊趨之若鶩,而如今滿門被滅,在西北的震動可想而知,這也是江湖近十年來最大的血案,劍宗若是對這樣打臉的事都沒個交代,必然大失天下人心。

劍宗雖然勢大,但並不是高枕無憂,它背後還有佛門和道門,還有一直忌憚著它的朝廷。

想到此處,年輕劍客頓時失去了鬥心,暗想王家是西北的土皇帝,絕不會用這麼蠢的辦法對付劍宗,那麼,會是誰呢?

弔喪的人可不管兩人的劍拔弩張,紛紛擠了進來,在燒成灰燼的木炭中搜尋著親人的骨灰,人多眼雜,年輕劍客覺得自己應該去其他的地方,在他挪步之前,手臂忽然被一個人抓住,“我的招兒啊,你、你還活著?”

年輕劍客回頭,卻是一個老夫人,仔細看時,才看清這個婦人並不老,只是蓬頭垢面形容枯槁令她看起來像是一個七八十的老婦人,劍宗出來的人,當然很有涵養,“夫人,你認錯人了。”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一些。

但婦人臉上的神色反而更加篤定,“招兒,你怎麼會在這裡,走走,跟娘回家去。”

薛一凡抱著手,當作一場笑話在看。

年輕劍客想掙開,又怕自己用上勁氣後傷到這位本就很可憐的母親,“夫人,還請節哀順變。”

婦人的熱情超過他的想象,“傻孩子,說什麼傻話,你去年瞞著你爹進的一劍門,不到一年就要忘了為娘麼?”周圍的人大概也知道這位婦人頭腦不清,紛紛勸解著圍了上了。

薛一凡本來實在看笑話的,忽然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大聲吼道:“小心!”

異變陡生,婦人手指上的指甲忽然伸長,陷進年輕劍客的手臂中,他大驚失色,

剛想運氣,周圍的數把短刀就刺了過來。

年輕劍客既然代表劍宗出來辦事,修為自然時不差的,只見人群中央劍光閃爍,圍攏的人倒下一片,唯有拿個婦人身中兩劍,仍死死的抓著他的手臂,毫無疑問,它們都時沒有武功之任,否則在近身的時候,就會被年輕劍客察覺。

婦人腹部中劍,嘴裡流著鮮血,不過的臉並沒有痛苦神色,反而無比癲狂的笑著。

年輕劍客的臉瞬間變成了青綠色,指甲有毒!

薛一凡也衝了過來,一腳踹開婦人,婦人在慘叫和骨裂聲中飛的很遠,年輕劍客的傷口也變成了青綠色,“你不能死。”

年輕劍客苦笑,“我也不想死。”他聲音有些微弱和疲倦,中毒已然不輕。

薛一凡轉過身,冷冷看著地上受傷的人道:“好厲害的毒,是誰派你們來的?”

幾人都在癲狂的笑著,無比激動和興奮,就像一個一無所有的賭徒,在賭場裡一夜贏得了千萬家財一樣。看著他們的臉,薛一凡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暗想這些人都走火入魔了麼?“我再問一次,是誰派你們來的?”

“是天尊,天尊會讓我們得到永生,來啊,殺了我們!”有人已經瘋狂了,迎著年輕劍客的劍鋒衝了過去,長劍瞬間刺穿了他的胸膛,不過他臉上並無恐懼和痛苦,反而是一種如見到神靈的虔誠,彷彿死亡是一種恩賜。

人若是不畏懼死亡,就會無比瘋狂。

倒下的人又中心站起,他們眼中的瘋狂令人心悸。

薛一凡已經不能阻止他們了,年輕劍客被他們包圍,發出一陣慘叫,薛一凡的身體也在顫抖,似乎整個天空都陰霾起來。

“你已經見識道我們的力量,現在你有兩種選擇。”廢墟中又出現了一個人影,他全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中,聲音分不清男女,也沒有多少人類的情感,像是從地獄來的使者。

薛一凡嚥了一口唾沫。

“第一種選擇,像他一樣無謂的死去。第二種,加入我們。”那人的每一個音節都在敲打著他的心,他雖然不是天命強者,但他的劍法能名震西北,當然也不是易與之輩。

黑袍人顯得很有耐心,沒有過多的言語,不過事情並沒有超出他的意料,薛一凡很快就做出了抉擇,“我願意加入你們。”

“你果然是個聰明人,不愧是組織精心挑選的人才。”

“我有一個疑問。”薛一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他並不是害怕,而是興奮,就像當初他被王家選中,聘為客卿一樣。

忠誠是種無可救藥的愚蠢,他很明白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的真理,他遇到很多愚蠢的人都成了一具沒人記得的枯骨。

“希望你的問題不要降低我們對你的評價。”

薛一凡道:“你們如此處心積慮,所圖一定不是一劍門或者王家,一定有更大的企圖。”

黑袍人低沉的笑聲響起,“那麼你以為呢?”

薛一凡道:“我想,你們要對付的是大殷朝廷。”|

黑袍人望著遠處的黑風沙道:“還是差一點點,也罷,以你的眼界,這已經是極限了,以後你就會慢慢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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