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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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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風動群山,蒼翠招展,搖搖晃晃地連了天。近了,規則平整的田野裡,腳下是從泥裡鑽出的盎然,圍了一塊的線,裡面是生機,外面也是……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到這來的?”常生看他們的態度認得好,又看著面生,臉上也好看了些,清冽的聲音問道。

俞聲陌抬起頭來,默默打量著眼前這人:個子高挑,模樣清秀,身上有著一種很乾淨的氣質……同程道清一樣。

“我們……”不等她說完,程道清便打斷她,朗聲說道:

“常姑娘不認得我了嗎?”

常生聞聲看過去,看了程澤周許久,眼神恍然一變,像是想起了什麼。

“你是程家人?”

“在下程澤周,有禮了。”程澤周行了一禮,手上的韁繩未放。

“你們還來做什麼,我已經說過了,我常生,絕不為妾。”

常生臉色一冷,露出戒備的神色。

“在下自是知道的,在下的來意也絕不在此,只是有些話,想和姑娘說說。”程澤周直起腰,定定地看向常生,舉手投足間俱是疏離有禮。

“你們大戶人家與我這小女子有什麼話可說?”

像是知道自己逃不過糾纏,常生站在那,半是諷刺地問。

面對常生的質問,程澤周沒有直接回答了,而是轉過身來,望向俞聲陌:

“聲兒,這馬兒踏了常姑娘的菜,總是要賠償的。但我今日沒帶什麼銀子,你去幫我問問楊伯,幫我借些來,可好?”

這話誰也能聽的出來,是要支開俞聲陌的意識。

於是俞聲陌站在原地,無聲地掃了一眼兩人,沒有動——這是不願意的意思了。

程澤周無奈,軟了聲音同她說:

“這日頭太烈,莫要在這裡站著了,我一會便去尋你。”

最終,俞聲陌還是動了,她上前兩步,伸手撫上馬兒的臉。馬兒也不怕她,在她手心蹭了蹭,然後由得她牽走了。

一人一馬揹著風,風動衣裳,在草地上緩緩離去。程澤周看著她的背影走遠後,這才轉過頭來:

“常家姑娘。”

“怎麼,有什麼見不得人話要說嗎,還要將人支開。”常生亦是自俞聲陌身上收回目光,對上程澤周,言語中不缺諷刺。

“常姑娘說笑了,就算在下讓不讓聲兒離開,她都知道我要與你說什麼的。”不在俞聲陌面前,程澤周似乎都變了副樣子,話裡滴水不漏。

“叫的如此親暱,想必你們也是十分親近的。既有在意的女子,公子何不以此來比量比量小女子的心情,還要再三來逼迫我?”常生語意中越發尖銳,質問著程澤周。

可程澤周面上的笑像是一張假面,無甚的變化:

“姑娘言重了,在下說過了,在下這次來的目的可與先前那些人截然不同……”

大樹下,俞聲陌仍是坐在方才的那塊石頭上。她遠遠地望著,猜程澤周什麼時候能說服常生。

視線裡,常生本來一副防備的樣子,可逐漸鬆動,眼裡像是猶豫,甚至下意識地咬了咬唇……

反觀程澤周,一派謙和從容、彬彬有禮的樣子,嘴裡說著什麼。到最後,程澤周拿出一個錢袋,遞了過去。

而常生不僅沒有怒罵他,反是在猶豫之後,接了下來……

很快,程澤周便迎著目光走了過去,只聽俞聲陌開口:

“你叫她離開?”

“聲兒這是會讀唇語了嗎,猜的好準。”程澤周臉上是笑著的,看著分明與方才在常生跟前的笑一般無二,給人的感覺卻是迥然不同。

俞聲陌不理會他,這本也是不是難猜的:如今多出來的事不過就是一場這樣青梅竹馬的情誼,管兩人之間是什麼糾葛,只要常生走了,那不就沒事了。

她只是說了件與當下無關的事:

“程大公子看著不像那般貪財好色之人,你是否要細細同他去問一問那些事?”

問什麼,問為何傳言常生與他已經成親,還是問要常生為妾的是何人?

“問是要問的,只是現在不行,再等一等吧。”程澤周沒有反駁這句話,因為他心裡也清楚這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間太大了。只是這裡面程道清是什麼樣的角色先不論,這段時間叫程道清知道自己在怨他,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一來,若是程道清品行不堪,被他那日一番逼問,少不得害怕,之後要震懾起來,便簡單多了……

二來,若是其中另有隱情……那又如何?由此一事,他也許會覺得委屈,也許會覺得程澤周太過武斷而心有不滿……可,這裡面,他定會對俞聲陌懷著愧疚……

三來,也趁機將常生這一變數剪掉了。

一石三鳥的事,程澤周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程澤周不回俞聲陌,而是笑得清淺:

“聲兒,你定要嫁給程道清嗎?”

俞聲陌沒想到程澤週會有這麼一問,一時沉默下來。

“我知你有自己的心思,也去找了些緣由……你不必與我說為什麼,只是回答便好。”

程澤周稍稍低頭看著俞聲陌,背在身後的手觸到放進袖袋中的香囊,裡面是他夜入俞府那一日在牆角撿到的迷香。他請了聞香的師傅去問,知道了這本是西域的來的致幻香……

這便是那日看到的高塔的由來吧。程澤周當時在被告知這是什麼東西時,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心思還是這般重,什麼都不肯用他說,反是要逼的她拿這種拐彎抹角的法子……

“澤周,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了?”俞聲陌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你與程道清的婚約暫時未與人知,不若便照先前的,嫁與我吧。”

平野上,風從遠處的山谷中灌入,到這肆無忌憚起來,掀起了兩人的衣裙,髮絲纏繞,讓程道清的這句話順著吹入俞聲陌耳中。

“世人本就苛待與女子,任怎麼樣清貴雅緻的女兒家,若是選的不好,便會被生生磋磨去。原我是沒憂心這些的,可直到陪著你去改了婚約,再有了現在這事,才忽然想到所嫁非人的可怖”

程澤周緩緩走近,兩人間的距離被一點一點拉近。俞聲陌幾乎能感覺到他鬢間的發刮在臉側的輕癢。

“澤周,你覺得我處理不好那些後宅之事嗎?”俞聲陌抬起頭,知道程澤周是心疼她。

程家老爺算是好的了,仍是抬了兩房小妾。若不是都無所出,那也不會過繼了程澤周……這些程澤週一直心知肚明。他看見程夫人因生育而受指點;也看到了小妾如同玩物一樣的唯唯諾諾;看見了程夫人與小妾吃茶說話的場景……

這些他本該早已習慣了,而事實也是這般。可他同樣也見過了俞家俞相國與夫人的琴瑟和鳴,這不禁就叫他多想:他的璇姐姐與聲兒將來會成為其中的誰?

每每這般想著,看見程夫人接著小妾敬的茶,便心如刀割。

他想,大概所有有女兒與姊妹的人都做不出納妾的是吧,因為想到自己的女兒或者姊妹也受著這樣難,還能如此坦然嗎?

“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

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

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

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

摘花不插發,採柏動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當時夫子叫他們唸詩的時候一筆帶過,他們也是草草地掃過一眼,誰知對其中之意初解卻是現在。

“我不相信,更覺得你不該去沾染那些。捧詩作畫的手,怎能去碰這些呢?”程澤周這回卻不同以往那般半哄著著她了,而是意外地將話說得這般一定。

“我不會變成你看到那些後宅之人。”俞聲陌撇開臉,看著還是那樣風輕雲淡。

“我曉得,所以我才怕。趨迎奉承、低頭折腰的事你從不曾有過,也從未瞧在眼裡。可這世道不堪,聲兒,乾淨的人,只會更活得更苦。”

程澤周還是沒有做到先前的諾,不去問,不去管。

他這一番話剖心至肺,俞聲陌無言以對,只好這般站著,無聲地拒絕。

“在這世道,全是綁著人、要將其往油鍋裡炸的枷鎖,我不敢說自己又是怎麼樣的人。可我終歸是男子,在這夫綱重壓之下,可以替你擔著些。往後,大河山川,我們帶著璇姐姐,去走走看看,去喘口氣,好不好?”

程澤週一字一句看著俞聲陌的臉說著。女子未出閣前,有家族、有聲譽的鎖;而嫁人後,有生育、侍奉丈夫的鎖……這說不出那個更好些,但若是程澤周替俞聲陌遮一層,那無疑將有機會從那門庭裡望出去的機會……

“澤周,”俞聲陌喚著程澤周的名字,終於肯看他了,“你是怕了。”

俞聲陌的語氣平淡,很是肯定地說:

“你怕我會走上璇姐姐的老路。”

這像是一把心照不宣的刀,割得兩個人生疼。

“你說你可以替我擔著些,那你不就成了我的鎖嗎?”俞聲陌仰起頭,忽然笑了起來,露出一個說不出的笑。她的眼裡,一閃而過的,是淒涼與倔強。樹梢篩過的光斑點點落下,剎那間,程澤周竟覺得她哭了。

“我不要你們一直將我護在身後,我想要的,我要自己拿。”俞聲陌身上那種蒙著的漠然的感覺在一瞬間被撕碎,展現出少有的狠意。那場與徐珺的、看著可笑的賭約,她不想輸。

“聲兒!”程澤周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俞聲陌亦是那樣,抬起頭與他相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甘。

這一動作,也叫她看清楚了程澤周眼裡的鮮血淋漓。樹影晃著,全然無知的樣子。

直到程澤周的身形一晃,往前跌了一步,低頭,一隻手抵著樹幹——還是他先低頭了。

俞聲陌站在原地,任由程澤周與她錯身而過,然後,邁步朝前走去,同程澤周的離得越來越遠……

“聲兒,”程澤周叫住俞聲陌,他沒有反駁,更沒有動怒,眉眼中流露出些許疲憊。“我不是要阻止你……”

俞聲陌應聲留步:

“你也阻止不了我。”

“所以你由著我將這些話說開了。”程澤週轉過身,靠著樹幹滑了下去,聲音輕顫著,浮在空中。

俞聲陌只是沉默,她其實比程澤周想象的要不堪極了,那些程澤周覺得不該由她觸碰的事,早就刻在她的記憶裡的。是秦璇與程澤周給了她乾淨的這幾十年……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她有多髒。

“聲兒,我是怕。璇姐姐這樣的人,被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困住了……甚至要付出一生的時間,連著的,是那些骨血裡丟棄不了的東西。而我想讓你有更多的選擇,有比常人更多一條的退路。我真的怕,你也被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推著往前走,無可奈何……”

清瘦的背影在程澤周眼裡立著,這是他想留住的人兒。

“我會毫無理由地永遠站在你的身旁,可是,聲兒,你也應該告訴我,我會不會親手將你鎖住……”

“不會。”俞聲陌落下兩個字,“澤周,你忘了,每個人都是要被鎖住的,可每個人都不會因為一個人而改變結局。我可以選的,便是一個我日後可能會後悔、但若是再來一次,我都不會改的路。”

“是我狂妄了。”程澤周脫力般坐在那,嘴角扯上一絲艱難地笑。

近年來,他的大部分精力被讀書習武與秦俞兩人佔據,已經許久沒有同早些年一般和同窗或是興致相投之人指點江山、談論當朝之事了。

但有些事,只要有心,亦是能看出些蛛絲馬跡的。比如,俞聲陌在改了婚約之後,他亦是在想:

俞家為何同意了這門一見便懸殊的親事……

命格之事不過他一時胡謅,大戶人家對權勢一事何其之中,鬼神之說再擋路之時可謂不值一提。

若是要以情而論,那太過複雜,也太難去猜測人心。可若是以利而論,那便可以看出來不少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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