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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拗不過韋氏清的堅持，也許是心懷愧疚。小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話了，“這些東西大都要在低溫環境儲存，保溫櫃有備用電源……”
韋氏清看著他說的複雜，語氣裡滿是不捨，忽然靈光一閃，揮揮手打斷了他，“這不用你操心了！”
他跑進實驗室，重物彭彭的墜落聲，瓶瓶罐罐叮叮的脆響不斷傳來。忽然一陣火花電閃，火焰升騰而起，明晃晃的火苗被雪白的屋頂壓彎了腰，把四周燻得一片漆黑，又延展而下。不到幾秒鐘，曾經的實驗室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之中，一個浴火的人影奔了出來，撲打著身上調皮躍動的火苗，不得已又在地上滾了滾，才勉強脫離火焰的追逐。
“你們這裡面都放得什麼東西，跑都來不及。”韋氏清撫弄著燒焦的眉毛髮簾，抱怨著。
久久沒有回應，他抬頭一看，小方痴呆呆地看著火光燃盡一切，即便竄出的火焰幾乎已經進到跟起，也毫無所覺。
明亮炙熱的火光將他詭異瘮人的面容鋪上了一層金黃色的濾鏡，嘴角微微張大，一邊鼓脹高起，一邊微開縫隙。一邊想哭，一邊倒似笑。兩個血色凝結的瞳孔盯著面前的一切，眨也不眨。
韋氏清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再也不管什麼隱秘行事，什麼偷偷摸摸，拔高聲音厲聲問道，“你還記得你是來幹什麼的嗎？你……”
“我知道！”回應他的是也是一聲大喊，衣領被拽住提起。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眼眶裡的血跡凝結，根根細絲顯現，縱使無從判斷，但韋氏清還是從那雙眼神裡讀出一股陰狠惡毒的味道。
橘黃色的火光在身後閃耀，光暗交接之下，小方彷彿來自地獄的索命惡鬼一樣死死看著韋氏清。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轉眼間整座大樓都在呻吟顫抖。
“你終於說出來了，你恨我對吧。”韋氏清淡淡地問道。
“你毀了一切！我從來沒有害過任何人，我給任何人的藥物都是仔細判斷過的……”小方嘶吼著，像是壓抑了許久一樣。
“所以我是一個意外嘍。”韋氏清冷笑地回應一聲。
“對！你就是一個意外！”小方惡狠狠地說道，既而突然語氣飄渺了起來，“我猶豫過……是你自己拿走的那瓶藥。你為什麼不去死？你本來就是一個要死的人了……”韋氏清感受到小方的雙手從胸前移到自己的脖間，死死掐住，“你把我的人生都毀掉了，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你這樣是殺不死我的。”韋氏清漠然地看著表情扭曲的小方，喉間被扼住使他的聲音沙啞怪異，“我有責任，但罪魁禍首不是我。”
兩人對視著幾分鐘，脖間一鬆，韋氏清滑落在地。
“真不知道她怎麼……”話語戛然而止，小方扭過頭去，聲音冷淡，“報警響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趕到對面大樓去了。你一直都是這麼沒有腦子嗎？”
“對面？”韋氏清嘴裡跟著唸叨了一句，站起身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我承認我很衝動，不過還好你這個問題我可以解決。”
酸臭的煙霧已經開始瀰漫，即使身體異常眼睛還是酸澀的泛出淚珠，韋氏清捂著口鼻輕車熟路地錘開一扇房門，踢開攔路的桌椅板凳，不理會又是掉落一地的燒瓶和試劑。
小方愣愣地看了一眼滿地狼藉出神，直到炙熱的火苗濺到身上，才微微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來到被打碎玻璃的窗戶前，清冷的空氣狂卷而入，濃烈的白煙滾滾湧出。靜謐的夜空登時被白色的線條撕開了一道口子。
“跳！”韋氏清一擺下巴，示意道。
“跳？”小方一愣，冷笑，“你是想把我們倆都害死才安心嗎？”
韋氏清翻了白眼，彎腰在雙腿腳踝處輕輕一抹。“基因鎖第七檔開！”
想說些什麼，兩人之間又不適合。想象著這可能是自己最風光帥氣的時刻了，韋氏清雙手扶在窗臺邊框上，側頭吹了聲口哨，帥氣地一擺首，“Follow me”
深吸一口氣，凌空躍下。眨眼間只覺得臉上被冰涼刀鋒狠狠舔過一遍，雙腳轟然落地，兩雙鞋子已經深深陷入泥土裡。
韋氏清一擺手，正想開導一下樓上的夥伴，一個黑色的巨物就重重地撞在身上。
咔嚓咔嚓的肋骨斷裂聲中，韋氏清整個頭臉整個人都楔在泥土裡。
過了幾分鐘，韋氏清才哎喲一聲緩過神來。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抬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事不關己，一臉冷淡的小方，狠狠地吐了幾口和好的泥土。
“走！”站起身來，向著對面的大樓走去。
小方冷哼一聲，也慢慢地跟在身後。
兩座建築離得並不遠，或者說院子本就不大。左右不過百十來米的距離，兩人先是藏在陰影裡慢走，聽到急促的消防車聲響起，快跑幾步來到樓下。
看著消防車刺破夜空急聲呼嘯地穿過大門，訓練有素地開始撲滅火情。小方冷冷問道，“這就是你想做的事？想趁機把事情公佈出去。”
韋氏清咧咧嘴，心想，“我想說我是剛想到的，你信嗎？”，他也語氣生硬地回覆道，“不見陽光怎麼知道是非黑白。”
也不再多言，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小方上前鼓搗門鎖，可是韋氏清突然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同。
機器也是有尊嚴的，你好歹露出幾分眼珠來吧。
然而正當韋氏清想要上前暴力開鎖的時候，嘩啦聲中大門應聲而開。那邊沖天的火光暴起，兩人的身子在火光裡一閃，影子搖曳拖長。來不及細想，韋氏清上前一步進去跟著進入大廳，兩人剛剛躲在高大的盆栽後面。就看到一道細細的燈光從門外打了過來。一個消防員戴著頭燈來回掃視著，旁邊站著門衛老師傅。
聽不清兩人的說話，但偷偷瞥了一眼，見到那老師傅在機子上操作了幾下，又把臉貼了上去，嘗試了幾次。大門始終不開，對著消防員無奈地搖搖頭，兩人才悻悻而去。
“你們管採購的不會是院長的小舅子吧。”韋氏清扭頭向小方求證。
小方沒有回應，看著兩人離開。快步向著樓道跑去，陰影聲中只能聽見噔噔噔的腳步聲一路向下。
正要跟著過去，韋氏清腳下一滑。伸手在地上一摸，黏稠稀薄的液體混合著粗糙的顆粒感。湊到眼前還未細看就有一股腥臭撲鼻而來，黑暗的環境裡看不真切，但也看得出黑褐色血液物質裡混雜著白色的骨質。
韋氏清心裡一悲一嘆，但聽見腳步聲漸漸消失，沒有時間深究。也只能尋著聲源來到樓梯向下跑去。
夜裡不知路程，搞後勤的小舅子連樓道的燈光都不給一點，也是狠絕。直到估摸著向下走了七八層的高度。空氣漸漸稀薄，沉悶感加深，一個空曠的空間豁然出現。
沒有了類似安全出口的灰色鐵門束縛，視線所到之處俱是一片幽深。從眼前開始延展開來，黑暗逐步加深看不清深淺，摸不清左右。但憑遲滯的呼吸渾濁的空氣猜測是一處密閉的空間。點點水珠滴落的聲音不知何處傳來，來回盪漾不休。
正當韋氏清一頭霧水，懷疑自己是不是坐過站走錯樓層的時候，光明大盛。刺目的燈光讓韋氏清只能下意識捂住雙眼，淚汪汪的雙眼透過指縫才看到一個四肢健壯異常的小頭男子站在不遠處一個電閘箱底下。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蜂腰狼背。”韋氏清心裡震驚豔羨，但隨即否定了自己的判斷，因為那件墨綠色的小風衣實在太過扎眼，雖然被鼓脹撐起變成了坎肩披在身上。但大半夜地想遇到相同裝扮的一個人還是不容易的。
等到眼睛適應了黑暗，他幾步上前，伴著踏踏的腳步聲來到那人面前，吃驚地看著那人面容，“小，小方？……你怎麼了！”前兩句尚在猶豫，等到那人聽到響聲回身擺頭，聲音一下子吃驚起來。
扭曲的血管如蠕蟲一般覆蓋了臉部大半的區域，只能憑藉著那雙獨一無二的血汙眼珠和依稀的輪廓來判斷身份。光亮在頭頂上聚成一個光點，原本雜亂短小的頭髮消失大半，只留下兩側耳畔橢圓形的一片。
韋氏清看著他心裡驚恐莫名，心想著，今時今日的場景要是自己的明天，我選擇立地死亡。
再細看，小小的腦袋如同花生米漂在酒缸之上，肩膀微微傾斜也比韋氏清寬上兩倍。韋氏清不由後退兩步，整個人的身影才完整呈現出來。小小的風衣紐扣已經蹦開露出裡面張開的內襯，釦子崩落不知哪裡去了。就算找到，也扣不住系不上，只能勉強做個裝飾品了。
整個腰部收縮到極致，堪堪一握。腰帶鬆鬆垮垮露出腰間一絲血紅的肌肉，快要掉落。到大腿側褲子猛然緊繃開裂。整個人讓韋氏清想起夏天自己吃過的棒棒冰，上下兩端豐碩的肌肉被一層皮囊勉力維持著體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