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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平面》劇組的拍攝比林岫白想象中緊湊，常常一大早到達片場，而收工總在深夜甚至凌晨。
劇組知道男主的咖位大，所以刻意把他的戲份安排在上午。
這就不免要讓林岫白辛苦些，常常沒睡醒就得起床拍戲，比群演還要敬業。
郝藍打著哈欠，抱怨劇組太過勢利眼。
“至少這點宋知言沒說錯。”林岫白平靜道，“娛樂圈就是這樣，自己不出頭總要受些苦。”
即使如此，她也從來沒有喊過一句累。
因為比起以往的生活，她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足夠幸福。
不過拍攝也不是始終順利。雖然林岫白花了大量時間理解劇本、打磨臺詞，但畢竟初入演藝行業，難免有把握不住的時候。
早晨拍一場戲時，劇情發展到“女主被同學排擠孤立，所以鬱鬱寡歡，形成了懦弱討好的性格”這一段，可林岫白怎麼也演不出那種無助來。
因為她確實沒有體會過。
在自己心裡，被排擠就該讓現實來打臉，也從不會因別人的孤立而難過。
“卡！”當導演不知道多少次叫停時，面色已有些不悅。
“表情怎麼這麼彆扭，臺詞也軟綿綿的？”
這條戲從上午一直拍到下午，即使下一場的演員都到現場了，也得在一旁等候著。
最後一條仍拍得不太滿意，只能算及格。
導演皺了皺眉，餘光瞥見一旁已經到現場的宋知言，方才鬆了口：“勉勉強強吧，下一場男女主準備！”
之後兩人的對手戲更加艱難。
明明前一天還算搭得上，到了第二天，就明顯能看出林岫白的吃力。
劇本上明明白白寫著：在華盛中學，男主角越聞成了新一輪的校園暴力物件。
學校的女生們曾經欺負過女主角未梨，現在又轉頭嘲笑男主的身世，而林岫白飾演的女主將一切看在眼裡，內心非常煎熬。
看似是中立的旁觀者，其實也成了施暴的一員，未梨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站出來。
一邊是好不容易融入進去的小團體，另一邊是曾經的自己。
林岫白翻來覆去看了很多次劇本，把臺詞背得滾瓜爛熟。
導演喊開機後，宋知言進入狀態非常快，一下就把那種倔強不服輸的靈氣演了出來。
當對方轉頭直視她，眸中波瀾不驚的，讓林岫白怔神了一瞬。
很顯然，面對這種天賦般的演技，她接不上戲了。
不知下一秒該作何反應。
這裡的微表情是怎樣的？女主該焦急嗎？該痛苦？
“卡！”
導演舒出一口氣，似乎沒發現林岫白的力不從心。
“這場還不錯，大家辛苦了，都休息一下吧！”
今天拍得太久，林岫白有些恍惚，坐下以後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揉了揉酸脹的後腰，郝藍湊上來，遞給她一杯熱咖啡。
“謝謝。”
熱氣氤氳，溫熱的液體順著口腔滑下，胃裡方才有了些暖意。
“辛苦啦！總覺得你今天拍戲有點疲憊，怎麼了嗎？”郝藍問。
林岫白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事，只是……突然發現我的演技差得太多了。”
對比之下才感到失望。原來當演員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況且要演一個與自己完全相反的角色，沒有親身體驗過的經歷，讓她很難揣摩到主角的想法。
“遇到點瓶頸很正常，你會越來越好的，別太擔心。”郝藍安慰她。
林岫白小口抿了一口咖啡，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對了，岫白，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看出對方心情不好，郝藍有些欲言又止。
“嗯？你說吧。”
“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我已經很久沒回家陪過她了，所以我就想，能不能......”
郝藍不好意思再說下去，畢竟像他們幹助理這行的，時間從來都不歸自己。
“請個假提前回家？”林岫白補充。
“嗯......要是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我只是隨口......”
“可以啊，”她沒抬頭便平靜地答應下來，顯然未加思索。
“多陪陪媽媽，挺好的。”
“真的嗎？你待會一個人沒問題？”郝藍有些不放心。
“以前我還沒有助理，不也過來了嗎？況且我們早就是朋友了，不用拿和上司相處的那套對待，放心回家去吧。”她彎眸。
“謝謝你！”郝藍感動得差點哭出來，要不是林岫白臉上帶著拍攝妝，她早就被抱住猛蹭了。
“我發誓，遇到你應該列入我最幸運的事之一！”
郝藍喜出望外，林岫白看著對方興沖沖給媽媽打電話的背影，輕嘆了一口氣。
媽媽過生日......真好啊，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
自己當初要是沒有被拋下，會不會也有個熱熱鬧鬧的家呢......
算了，自己本就沒有父母，她也從不奢望什麼。
甩了甩頭，林岫白拉回思緒。
才發現自己寫的幾頁筆記被風吹得翻動，悄無聲息地散落在地面。
俯身去撿時，一隻手卻已經先一步將紙頁拿了起來。
“......”
林岫白抬頭，定睛看見面前的人，竟然是宋知言。
“這是......琢磨劇本的心得體會？”對方倒是沒急著把東西還給她，瞥了眼紙上的內容，笑了一聲。
“你還真認真啊。”
“謝謝，因為要學的還有很多。”林岫白上前拿回紙張，語氣淡淡的。
“我個人覺得，這些用處不大，”宋知言展顏，看不出半分挑釁的意思，似乎上次簽名時的暗湧早已煙消雲散。
“你很懊惱嗎？因為演不出滿意的樣子？”
......原來自己表現得這麼明顯？不過好像跟他沒什麼關係。
林岫白抿了抿唇，沒說話。
她總覺得對方那溫溫柔柔的笑不可信賴，但宋知言也不生氣，自顧自接著道：“其實未梨的角色並不難，不過迷茫很正常，經歷得多自然就演好了。”
“我根本共情不了，這角色太矛盾。”林岫白斂眸，輕輕搖了搖頭。
“再冷血也有矛盾的時候，”宋知言打斷她，“就像你，是為了什麼進入娛樂圈呢？”
話題突然被指回了自己身上，林岫白微怔。
不知為什麼，對方語氣柔和，目光卻咄咄逼人的，像是一步步蠱人陷落的毒藥。
“明明不成名也能賺錢，卻還要拼了命地往上爬，就不是為了得到誰的認可嗎？”
她薄唇微啟，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將話嚥了下去。
他說的沒錯，不慍不火的狀態已經足夠她衣食無憂了，但這遠遠不夠。
腦海中莫名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臉。
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一字一頓。
他說過：“舞臺才是屬於你的地方。”
嗓音淡淡，卻無端讓人沉淪。
江遲。
那是林岫白第一次被人如此篤定地認可，她太害怕讓他失望，怕江遲覺得自己看錯了人。
再像林如一樣，將自己無情地拋棄，彷彿被惋惜才是她林岫白的命運。
她十分清楚，從那一刻起，自己直視那個將她帶出深淵的男人，決心一定要站在舞臺聚光燈的重心，站上娛樂圈的頂峰。
“......林小姐？”
見少女出神，宋知言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睫羽微動，她的心緒突然落定，林岫白淡淡一笑。
“宋老師，你實在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