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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深,寒風呼嘯。
一柄染了血的劍無聲地垂在林齊面前,林齊垂眸跪在聞婉身側,語氣異常平靜,“殺了我吧。”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嗎?”
“你敢,我信。”
夏雲揚一劍刺入林齊右肩,收劍,俯身,一氣呵成,他抱起聞婉,“我聽師姐的,今日且留你一命,今後別讓我再見到你。”
“今日之後,你與青雲山再無半點關係,別說你是師尊的徒弟,背叛師尊,吃裡扒外的東西,沒的叫人噁心!”
林齊一把抹去嘴角溢位的腥甜,近乎癲狂地大笑,“我噁心?是!那你呢,夏雲揚?”
“你對師尊做的事,難道不噁心嗎?”
夏雲揚腳步一滯,心臟被猛捶了一下,他雙目通紅,俯身扼住林齊的咽喉,“你再說一遍!”
“好好一個清塵仙君,世人尊敬矚目,卻被你一朝拉入紅塵裡,陪你在爛泥裡攪和,染上一身汙穢,你說我噁心,那你呢?你若不曾做過,怎麼被我抓到破綻?”
“今日即使沒有我,明日後日亦會有其他人,你能瞞過所有人嗎?又能瞞多久?”
林齊繼續激怒他,“你以為自己多清高呢,他救你養你收你為徒,傳道授業,你就這麼報答恩師的?你所做之事難道不是大逆不道嗎?”
“閉嘴!”
“犯天下之大忌,你早晚會害了他。”
夏雲揚掐住林齊頸子的手驀地收緊了,只要再稍稍用力,這纖細的頸子就會被他一把折斷,世界便能徹底清淨了。
林齊臉被憋得通紅,嗓音沙啞,呼吸都變得費力,他巴不得夏雲揚殺了他,“哈哈哈,你怕了?”
他在心中默默吶喊著:“殺了我,殺了我,一命還一命,殺了我我就能解脫了。”
夏雲揚的手在顫抖,內心痛苦掙扎著,如此僵持半天。突然,他手上的力道一輕,林齊又能呼吸了。
林齊驟然脫離桎梏,本能地大口呼吸著凜冽的空氣,整個胸腔中冷成一片,激得他瑟縮了一下。
夏雲揚那冷冷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想讓我殺你,做夢!”
接著,林齊又聽到了一聲溫柔的呢喃,又像是自言自語,“師姐,我帶你回家。”
林齊陰魂不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夏雲揚,你早晚會害死他的!”
御劍騰空,沒有回頭。
我帶你回家。
他望著夏雲揚身影消失的地方,最後一絲溫暖也離他而去了。
周遭只剩冷徹入骨的寒風、凍成堅冰的血,還有那一地涼透了的屍身。
什麼都不剩了。
就像從一開始什麼都沒有一樣。
林齊躺在雪上,哈哈大笑,笑到嗓音沙啞,笑到喘不過氣,他仍扯著嗓子笑。
詭異的笑聲在山谷中迴盪,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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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冰清是戌時三刻回的聽雨軒。
紅梅開得更盛了,兩日前收著的花苞,如今全開了,豔豔的一片,遠觀時殷紅如血。只有樹下那尚未完成的雪人依舊如初,不曾有人動過。
謝瀟過來請了安,寒暄了幾句,易冰清順便問了他兩日的行程,左不過是帶弟子修行,答疑解惑之類的。
易冰清點點頭,表揚了謝瀟。他對徒兒向來不吝誇獎,一直是鼓勵式的教導方式。
兩人聊了半晌,卻不見另外幾個徒弟的蹤影。
“你師妹師弟可有給你惹禍?”
謝瀟點點頭,“這兩日也還算乖,功課也能按時完成,不過今日午飯後我便再沒見過他們,興許是去哪瘋玩去了,我下午有事走不開,也沒顧得上尋他們。”
左右都在青雲山,也不會出什麼大事。若是真有事,他與謝瀟此時也不能坐在此處閒談了,早被人請去喝茶了。
易冰清點點頭,“瀟兒忙了一天了,去休息吧,婉兒他們今日的功課你不必查了,明日見了,我親自問便是。”
“是,師尊趕路辛苦,早些休息,徒兒告退。”
雪天適合玩鬧,趣味比平日多得多。聞婉他們幾個素來愛玩,大概是白日瘋累了,休息得早。
易冰清沒多想,也不差這一晚,明日再見也不遲。
今歲的冬格外的冷。
謝瀟走後,易冰清坐在炭火旁喝完一整盞熱茶,身上的寒氣才勉強消了七八分。
簡單洗漱收拾後,易冰清掀開被褥躺在床上,躺了許久榻上依舊冰涼。他體溫素來偏低,從前一人也習慣了,後來都是夏雲揚抱著他,不一會就把他捂熱了。
橘黃色的燭光映著簾幔,在床上投下片片陰影。
一個人睡時,他還是不習慣漫無邊際的漆黑的夜,總要燃著燈火,才能安心。
今夜到底是沒人暖床。
他無聲笑了笑,又搖了搖頭,暗嘲自己對夏雲揚的依賴似乎又多了一分。
習慣真是無解。往日他習慣了孤身一人,習慣了掌燈入眠,習慣了臥榻冰冷,後來夏雲揚打破了他所有的習慣。
如今又習慣了夏雲揚陪在身邊,一人時,心中竟陡然湧出一絲傷感與委屈。
矯情。
他腦海中浮現了這個詞。
大抵是趕路辛苦,易冰清很快有了睡意。
其實有人陪著的感覺還不錯,明日見到那日思夜想之人一定告訴他,還有那堆到一半被撇下的雪人,也該完成了。迷迷糊糊間,他想。
燭火搖曳,半夢半醒間,他聽到一聲急促的敲門聲。
接著他聽到了陸青山焦急的聲音,“清塵,方便讓我進去嗎?有急事。”
門開了,門後是易冰清睡眼惺忪的臉,發冠已拆,墨色長髮隨意披散在肩上,燭火為他的柔和側臉鍍了一層暖黃,更顯溫潤。
“你睡了?我見燈沒熄,還以為……”
“無妨,方才掌門說有急事,進屋細說吧。”
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為煮茶的陶壺添上茶葉水,放在炭爐上。
陸青山見他忙活著,也沒阻攔,坐在案前的椅子上,眉頭擰成一團,支支吾吾不知如何開口,只得重重嘆了口氣。
“何事掌門不妨直說,這些年什麼風浪沒見過。”
易冰清語氣平淡,說的不知是青雲山,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