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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啦，這面是把我難吃哭的⋯⋯好啦，你再說下去，後來你們怎麼來玄南了？”
“還沒那麼快來玄南⋯⋯小晚失明以後我就沒出去做散工了，那段時間就帶著她到處找醫生治眼睛，很快我們的錢就用完了，吃飯的錢都不知道在哪。想起母親曾經說過她在玄南有親戚，走頭無路之下腦子一熱就帶著小晚坐了十幾天船來到玄南投奔親戚，但是你知道的，那種‘飄揚過海千里尋親然後在繁華大都市找到有錢親戚從此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這種事怎麼可能在現實中發生？”
“你們沒有找到親戚嘛？”
“地址都沒有怎麼找？我們就在街上流浪了幾天，倒是也有坐馬車的有錢人扔給我們幾個銅板，維持了幾天生活，我想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這個時候就想到了‘偷’⋯⋯”
“你偷東西啦？”
“開個玩笑，再窮也不能偷，窮也要窮的有志氣，於是有志氣的我們就暈倒在街頭了。”他苦笑著，飛快的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醒過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躺在兒童收容所裡了，問清楚來龍去脈之後他們決定暫時先把我們安頓在那裡，我就讓小晚乖乖待在房間裡，我出去找活幹。我記得我莫名其妙跟著一些十五六歲的人去碼頭給商船卸貨，累死累活的幹了一天，說工錢是一週一結的，我想算了明天再來吧，就回收容所了，沒想到收容所的鐵門已經關了。我當時費了很大力氣從水管爬到三樓窗臺，終於找到小晚所在的房間，她沒有睡，又在那哭⋯⋯怎麼老愛哭啊，你說說你們女孩子能不能不哭？”他放下酒杯，輕輕的朝小苒臉上一抹，一顆眼淚掉在佈滿裂縫的木桌上，小苒低下頭，默默的攪拌著麵條。
“我敲了敲窗，她聽到聲音就自己爬下床，鞋子也不穿，我在窗臺邊叫她，指揮她開啟窗戶，我看著她就在玻璃窗後面，一邊哭一邊著急給我開窗的樣子，突然明白，原來她每天、每天、都是這樣擔驚受怕的等著我回來的⋯⋯然後我也急了，讓她躲到旁邊去，腦子又一熱，就把玻璃窗敲碎了，這下可好，整個收容所的人都醒了。他們本來要送我去派出所，後來看我可憐，就直接把我和小晚趕了出去。大半夜的，我拉著只有5歲的妹妹在大街上走，這個時候她倒不哭了，還問是不是天亮了怎麼聞到了烤肉腸的味道，其實是百星歌廳那條街上做夜宵生意的攤販。那個禮拜，我們就睡在公園的長椅上，白天我去碼頭幹活，她就坐在橋墩子上唱歌，特別乖，下了工我們再一起回公園。拿工錢的那天晚上我終於買了烤肉腸給她吃，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些潮溼的寒冷的還夾雜著肉腸味的夜晚。後來我們也留宿過街頭，也睡過工廠和碼頭倉庫，時間一天天過去，慢慢存了一些錢以後，才租了第一間房，其實也只是個小閣樓而已，但對我們兩個人來說，那已經非常非常好了。可是這些還遠遠不夠，我想要治好小晚的眼睛，玄南治不好，就去其他地方治，我需要更多錢才可以。後來，我就給戎北人做事，就是你知道的那些不是什麼好事的事。不為別的，就因為他們可以給我很多錢，我腦子又一熱簽了賣身契，一做就是好多年，一直到現在。還有幾個月我們的合同就到期了，那個時候，我就自由了。”
“那你告訴我，南豐洺是不是妄想佔領玄南？你跟了他那麼久，你一定知道的。”她眼中含淚，眼神卻無比犀利，林冽朝他搖搖頭，道：“我只管他開辦的藝術交流會，替他聯絡合作商，偶爾，除去幾個老闆的眼中釘。其他關於政治方面的事，我也無權干涉。”“你在他身邊這麼多年，難道你就沒有收集到一點證據？”“小苒⋯⋯”他伸手摸向她細膩的黑髮，萬般寵溺的望著她銳利而閃爍的雙眼，“就算我告訴你他的野心是拿下整個玄南城，我們又能怎麼樣呢？我們只是一個弱小的個體，國家的興衰不是靠我們一個人或兩個人的力量可以改變的，一個國家如果連他們的政府都已經腐爛不堪，賣辱求榮，不顧民族存亡，這個國家就已經死了，根本不用吹灰之力它就自生自滅了。很遺憾我們出身在這個可悲的年代，我們做不了英雄，只能保護自己不被傷害。”
她轉過頭不再看他，臉上卻寫著不肯妥協。
“那我爸爸算什麼？他，還有他的軍隊，每天戰鬥在最前線的人，有這麼多人在為玄南城的未來出生入死，怎麼能說他們腐爛不堪？”
他搖搖頭，苦笑道：“怎麼說到這兒了？沒錯，是有很多人包括你爸爸他們都在為國家的未來而努力，但你看到的不是全部，你看到的只是正義的一方，還有很多你無法想象的事情在背地裡滋長，這些都在摧毀著正義的心血。”
“你看到了？”
“我只能說，我看到的，比你看到的多得多。”
“我覺得你是正義的一方。”
他揚嘴一笑：“你終於說對了。”說完，他喝光了最後一口酒……
“蔥油拌麵配高粱小酒！”三年時間一晃而過，胖胖的少年把一碗油光發亮的拌麵放到小苒面前，她拿起筷子，拙劣的攪拌了一通，便呼呼吃起來，蔥油香味撲鼻而來，奇怪，分明就是那麼好吃，可為什麼當年卻沒有吃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