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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一條激流奔湧的河流,逆流而上終會被吞沒。
人生是一首詩,可惜平凡的我寫不出平仄韻律;人生是一首歌,可惜庸碌的我唱不出婉轉悠揚;人生是一壺酒,可惜愚鈍的我品不出醇厚酣暢。
或許我本就是從地獄走來,要往天堂而去,恰巧路過人間,貪心的多看了幾眼風景,所有的錯都怪自己。
……
作為四川最強縣級市的涼山州州府西昌市,我以為這裡會像紀錄片裡面的大涼山一樣,和貴州偏遠的山村沒什麼區別。
可事實是這裡高樓林立,一片現代化的繁榮景象,並且這裡房價也不是普通小老百姓能承受的。
來到西昌已經一個月了,我始終一無所獲。
我沒有和任何人聯絡,丟掉用了很多年的電話卡,換了一張誰也不知道的新卡。
這天夜晚,離開賓館後我再次來到萬達廣場,這裡是小魚兒最後出現的地方,每天我都抱著忐忑的心情來,希冀著能看到他的身影。
聽說最近這裡來了個很邋遢的乞丐大叔,每天都會來這裡聽歌,人們都習以為常,於是我拿出手機照了照自己。
滿臉胡茬,已經長長的頭髮都蓋到了眼睛,面板曬黑了不少,身上都有了味道,連我都快認不出自己。
“小魚兒,我該去哪裡尋你?”
我痛苦的揪著頭髮,腳邊堆滿了菸頭。
今天那個彝族小夥阿超又來了,他徑直在我身邊坐下。
“我靠,大叔,你都混成這逼樣了,就別抽寬窄如意了好吧?我看你抽你們貴州的藍黃都夠嗆了”
我笑了笑不說話,之所以買這煙,是我喜歡如意這個名字,我的人生已經全不如意,總要抽抽如意的煙。
“我靠,就剩兩支了,你就不怕猝死?給我吧,我給你保管”
阿超一臉惋惜,連忙利索的把煙盒揣進兜裡,然後拿了一包長城傳奇出來,這煙20一包,味道還可以。
“來,拿著”
阿超提著一打啤酒,還是揹著他那個破木吉他,用他的話來說,他是個有理想的民謠歌手,勵志要將彝族文化發揚光大。
“大叔,來乾杯”
我開啟一瓶啤酒,和他碰杯,其實我也才比他大五歲,可能是我太過滄桑。他是我來這個地方後唯一一個願意接近我的人,並不嫌棄我的乞丐模樣。
“大叔,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你兒子的話,要不你跟我混吧,免得你哪天餓死了”
他哈氣擦著琴絃,我笑著道“跟你混就不捱餓了?”
他有些沮喪,尷尬道“也不是,但一天最多隻會餓兩頓”
“反正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
“你想想,我唱著悲傷的民謠,還帶著落魄乞丐,賣一下慘肯定能掙到錢,以後再給你好好收拾一下,你應該會有前途的,說不定咱們還可以搞個組合”
他語氣認真,眼神清澈又雪亮,我真羨慕他的少年意氣,可以為理想活著。
“到點了大叔,我要掙明天的早餐錢啦,深夜的酒哪有清晨的粥好啊,放心大叔,我連你那一份也算上”
他揹著吉他走到路邊,一個支架一個話筒就是他的裝置了。
吉他倒是彈得不錯,吸引了不少人圍觀,他唱的是一首彝族歌曲,莫西子詩的《不要怕&啊傑咯》,這歌我曾在普法欄目聽過,聽不懂,後來看了歌詞才明白。
“風起了,雨下了,蕎葉落了,樹葉黃了。春去秋來,心緒起伏,時光流轉,歲月滄桑……不要怕 不要怕 不要怕 不要怕 不要怕~~無論嚴寒或酷暑~~不要怕 不要怕 不要怕 不要怕 不要怕~~無論傷痛和苦難……”
捧場的大多是彝族同胞,他們用同族語言交流我聽不懂,這座城市最多的就是彝族還有蒙古族,當然漢族也不少。
說實話他唱的不錯,但和驚豔不沾邊,我還是覺得他更適合去打螺絲。一曲唱完,我都不知不覺被詞曲旋律感染流下了眼淚。
人們拿出零錢投到箱子裡,至於其他無動於衷的看客,他就厚顏無恥的拿出手機笑道。
“謝謝請掃二維碼,打賞最低五塊錢,謝謝好人一生平安”
一些臉皮薄的只好不情不願的掃碼付款,他連連點頭哈腰道謝。
我笑道“你這就不唱了?”
他坐回我身邊,喝了一口啤酒,搖頭道“不唱了,飯錢都有了還唱個屁,嘿嘿,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他拱了我肩膀一下,“唉大叔,說真的跟我混吧,反正我也孤單,你看我一首歌的時間,都掙了八十塊。我給你算算啊,一首歌就算5分鐘,那一小時就能掙960啊,每天咱要是像上班一樣出工八小時,老天,那一天就是7680,那不得發財嗎?咋樣,跟我混打下手我開你100一塊一天,以後你就不用要飯了”
我朝他豎起大拇指,“厲害,這樣不停歇的扯著嗓子吼一天,生產隊的驢都沒你強”
他無語的翻著白眼。
“大叔,你快看”
他突然拍著我的手臂指著萬達廣場那塊巨大熒幕,我順著視線望去,瞬間失神。
畫面裡竟然是虞秋,她拿著一張照片對著鏡頭:“幫我找到這個人,賞金一千萬”
那是我的照片。
她憔悴了不少,眼眶微紅,畫面一直重複著這個片段。
“這個女人好漂亮啊大叔,唉要是能當我老婆就好了”
我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他羞怒的看著我“你幹嘛?”
我淡淡道“有點自知之明,你配不上人家”
他不屑道“我不配?難道你配?”
我喝了口酒,低語道“我也不配”
不過,配不配,都不重要了。
“哎等會兒,大叔我怎麼突然看你有點眼熟啊?”
我笑著指著巨幕“她要找的人就是我”
“切,拉倒吧”
他明顯不信,跟我道別說明天再見。
我真的好累,身心俱疲,我盡力了,可茫茫人海我根本無處可尋,我累了。
我轉身走進菸酒店,拿了兩條寬窄如意,老闆見我買幾次煙了並沒用異樣的眼神看我,只是我付款轉身離開後,依稀聽到了他在嘀咕“這年頭要飯的真掙錢”
……
我在一個橋洞下面找到了阿超,他大多數時候都在這裡過夜,和乞丐並無區別,他說民謠很窮,理想很遠,姑娘很美,男孩不配。
我踢了他一腳。
“別睡了”
“大叔?怎麼?今晚你要和我搶地盤嗎?”
他疑惑的看著我,“沒事兒地方寬,咱倆湊合一下也成”
我被他逗笑了,從懷裡拿了一條煙丟給他。
“省著點抽,理想要實在太遠,就先考慮一下生存找個班上,你這樣天天睡橋洞,哪個姑娘敢愛你?別像我一樣,在姑娘需要你的時候什麼也做不了”
“我靠,大叔你從哪兒偷的?”
他根本就沒聽進去,眼裡全是那條煙。
也是,過來人說的話,沒過來的人又怎麼會聽?
“我要走了,以後你好好生活”
“去哪兒?”
“一個離靈魂最近的地方”
“文鄒鄒的,說人話”
我不作答,笑著轉身離開。
“大叔”
阿超又叫住了我,跑到我面前,他第一次用一種真誠的語氣跟我說話,“大叔,你一定會找到你兒子的,如果……如果還是找不到,那你回來,咱倆搞個組合餓不死的”
我笑了笑,跟他碰拳,他右手握拳放在心口,燦爛的笑道“子莫格尼”
我低頭雙手合十,低語道“子莫格尼”
這是彝族語言,翻譯過來就是吉祥如意!
而我此次離開是去赴死!西藏就是我人生的最後一站。
累了,真的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