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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賀明堂心中，賀明珠是最好的弟弟。
不僅外表俊秀如玉，待人接物也溫和端方謙遜有禮，若不是雙眼失明，比起任何貴族公子也是毫不遜色的。
不，就算賀明珠雙目失明，也毫不遜色。
可賀明堂從來沒見過，這樣充滿生氣的賀明珠。
以往的賀明珠，雖然脾氣好情緒穩定，但賀明堂知道他對眼睛看不見這件事，其實無比的在意。
不過是為了不讓家人擔心，也為了自己的自尊，才表現得毫不在意。
而今日的賀明珠，好像是真的坦然接受，自己眼睛看不見的事實。
聽到奴僕們的笑聲，他會主動問柳春山，那些人在笑什麼。
聞到喜歡食物的氣味，會主動讓柳春山夾給他。
吃到不能接受的口味，也會苦著臉擺手拒絕。
偶然吃到讓他驚喜的東西，也會一臉驚喜招呼身邊的人都吃。
那個柳夫人送來的婢女，也果然放下筷子，拿起自己的碗吃，邊吃還邊誇張地讚歎。
在賀明堂聽來，那些讚美的詞語很是匱乏，甚至有些詞語亂用，但賀明珠聽了笑得很開懷。
那婢女吃著吃著像是想到什麼，突然放下筷子說了句什麼，就領著兩個奴僕往竹林內去。
賀明堂舒展的眉眼，看到柳春山將賀明珠獨自留在原地，阿文也沒到身邊伺候，眉毛又忍不住皺起。
賀明珠不是天生看不見，身邊一旦離了人，他就會很焦躁慌亂，賀明堂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
可當他的眼神看過去，卻見賀明珠一個人安安靜靜坐著，側耳聽著奴僕們玩鬧，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意。
賀明堂抬起的腳又收了回去。
這樣的賀明珠，他想要多看一眼，同時心中也有挫敗，懷疑自己以前那種全方位的事無鉅細，是不是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好。
“誒，大公子回來了？你是來看二公子嗎？”
賀明堂還在沉思，就見柳春山從竹林中鑽出，帶著兩個捧著酒罈的奴僕，正一臉驚訝又有些驚喜地望著他。
看著柳春山攏在兔毛領子裡，紅潤健康的臉蛋和生動明媚的大眼，賀明堂冷風中奔波的心腸，不由升起一絲暖意，神色溫和道：
“嗯。”
柳春山一愣，“嗯”是什麼意思？
剛想再招呼對方一聲，就聽坐在桌邊的賀明珠，開口衝這邊喊道：
“阿春回來了嗎？我好像聞到酒香了！我好像還聽到大哥的聲音了？”
柳春山聽了，招呼賀明堂一聲，就忙快步過去，邊走邊回話道：
“二公子耳朵真靈，正是大公子回來了呢！”
此時其他人反應過來，齊齊看向賀明堂的方向，齊齊侷促地停下動作，歡聲笑語早已經被忐忑不安代替。
先前暖意融融的景象，彷彿瞬間冷了下來。
賀明堂不知是不是自己幻覺，總覺得有人好像打了個冷顫。
看到賀明珠因察覺到氛圍變化，舒展的面容開始沉寂，賀明堂忙笑著開口：
“大家停下來做什麼？忙你們各自的就好。”
賀明珠笑起來，朝著賀明堂的方向招了招手道：
“大哥坐下來一起吃吧，正好阿春剛挖了之自釀的酒，一起嚐嚐看成功了沒有。”
賀明堂抬眼，見那邊柳春山已經招呼人，將酒罈開啟，並架起小火爐開始煮酒，當即在賀明珠身邊坐下道：
“好啊，我剛到家還沒來得及用膳，今日便沾沾明珠的光。”
柳春山聽了，當即笑眯眯讓人加了兩副碗筷，一副擺在賀明堂跟前，一副遞給賀明堂的小廝。
賀明堂的小廝叫阿武，是阿文的哥哥，見還有自己的份兒，忙雙手接過朝柳春山道謝道：
“誒喲，多謝阿春姑娘，怎麼還有我的份兒呢！”
柳春山就笑道：
“都有份兒，準備了好多吃食呢！”
“再說，這涮鍋子和烤肉就是要人多，吃起來才香。”
阿武早被饞得不行，扭頭見自家主子已經吃上，衝柳春山一咧嘴，也不再客氣，端著碗去奴僕那兩鍋吃去了。
其他滄園奴僕，見阿武都放開了吃，終於確定賀明堂沒有要約束大家的意思，開始重新活泛起來。
沒一會兒，書樓前的空地上，又恢復先前的溫馨熱鬧。
哦，最後要提一下柳春山挖來的兩壇酒。
這酒是柳春山替賀明珠打掃書房時，無意看到一本釀酒的書冊，心血來潮和賀明珠一起釀製的。
當然，動手的事主要由阿文和柳春山完成，遇到困難的時候，主要由賀明珠出腦子……和錢。
由於全程參與，賀明珠覺得這兩壇酒滋味格外好，在賀明堂的再三勸阻下，都忍不住喝了好幾盅。
而賀明堂因為這是賀明珠參與完成的酒，又為賀明珠高興而高興，沒人勸他就更多喝了幾盅。
到後面，見兄弟兩人齊齊露出醉態，柳春山便吩咐煮酒的奴僕，將爐子的火燒旺一點，這樣酒的勁頭就會小很多。
即便如此，等到酒足肉飽，兩人也醉得臉頰泛紅，眼神迷糊。
柳春山看著醉態十足的兩人，有些酸溜溜地努努嘴，她也想喝一盅來的，賀明珠都同意了，偏賀明堂說她還是小孩子，不能喝酒。
親手釀的酒，一口沒喝上。
柳春山招呼阿文阿武將兩位公子扶上二樓，讓兩人躺在搖椅上，又分別端來兩碗醒酒湯。
賀明珠很是乖巧地一飲而盡，賀明堂卻只喝了兩口，就皺起眉頭，像是有些難以下嚥。
柳春山見了，極為懇切道：
“大公子，您剛喝了不少酒，快把醒酒湯喝了吧，二公子都喝了。”
原本想說什麼的賀明堂，聽到賀明珠已經喝完，當即不再多言，皺著眉頭將醒酒湯一飲而盡。
柳春山微不可察地翹了翹嘴角，殷切地接過空碗，準備也下樓休息會兒。
可惜她沒走兩步，正閉眼歇息的賀明珠，突然皺眉開口：
“阿春，你去哪兒？”
“您先歇著中覺，我一會兒就上來。”
近來賀明珠越發習慣柳春山，時不時察覺到她不在就要過問，柳春山也習慣性地隨口回答。
誰知這次賀明珠並未像往常那樣，得到柳春山的回答就好，而是有些迷迷糊糊從搖椅上坐起，衝著柳春山的方向道：
“歇什麼歇？你過來，把千字文背一下。”
“？？？”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