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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曾想望月閣竟是個澡堂子，但更沒想到的是它也的確也適合觀景，只是這景色多少有些詭異，不太符合我所認知的常理。它坐落於碧玉般的湖水一畔，樓閣的倒影在水面影影綽綽的。湖岸四周皆有粗壯的紫色荊棘林圍繞，荊棘上竟開出了奇大無比的紅花，真是荒謬至極，怎麼看都覺得彆扭。也就這湖水的顏色，看起來還算正常。
望月閣裡有四五個丫鬟吧，統一穿著淡雅的綠色服飾。不知道是我臉盲還是她們建模有些許潦草，我總覺得她們長得都差不多。
一位看起來稍年長的丫鬟，走上前來，笑盈盈地說道：“少爺今天是想泡清湯浴還是藥浴？”
不知為何有一種吃火鍋時服務員問你要清湯鍋還是麻辣鍋的感覺。
“呃……泡藥浴吧。”我回答道，感覺藥浴聽起來更健康一些。
“少爺，您不是一向很牴觸泡藥浴嗎？！今日竟然勇敢一回了。真是可喜可賀！您可得說到做到啊，待會兒奴婢就告知老夫人此事。”只見她又驚又喜，險些熱淚盈眶。其他丫鬟也紛紛投來讚許的目光。
我瞬間意識到事情不簡單，我的回答多半是給自已挖了個大坑。
“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少爺，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奴婢相信您可以的！”總覺得這群丫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反倒開始給我加油打氣來了。
這藥浴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啊，紫色的浴湯，看起來就像什麼巫婆熬的魔法藥水，泡一次不會被染成小紫人吧？！想到這，我嘴角不由地抽搐。
正當我猶豫不決時，兩個丫鬟託著我的臂彎輕易地就把我帶入了池中，然後她們兩個隱身而退。敢情她們都會點法術啊，就我這麼廢物……本來我還想著這身這麼好的衣服浸溼了有些可惜，沒想到入了池中，衣服像是自動分解了一樣漸漸剝離隱退。頭一回見，真的有點嚇人了。
其他丫鬟不知何時不見了，只有之前那個年長的丫鬟還站在池邊，這讓我很是尷尬。她並未看我，而是低頭說道：“少爺，剛剛失禮了。不過奴婢們也是為了少爺，這藥浴能夠幫助少爺打通命脈，以醫治少爺的陳年病根啊。畢竟您可是未來的城主，若是當真沒有一技傍身，也難以服眾。當然您與其他人不同，生來便靈根阻塞，也使得修行路上千堅萬難，即使如此，少爺更加不可自暴自棄，理應振作起來，應對萬難。少爺向來聰慧，想必也能理解奴婢們的苦心。少爺若是無其他什麼事，奴婢暫且先退下了，有事呼喚奴婢即可。”
“等等！你……你叫什麼名字來著？”我急忙問道，這些人我是真的一個都不認識，萬一有什麼事，我都不知道怎麼叫她們。
“少爺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連奴婢的名字都忘了，未免令人心寒。想當初少爺可是稱讚奴婢的名字，您說‘青雲萬里，志氣不凡，真是個好名字呢’，如今您卻忘了奴婢的名字叫做青雲。也罷，在您眼中，奴婢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下人罷了。”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下子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啊。沒辦法，我是真不認識啊。也不知道原本的這個少爺是怎麼跟這些人相處的，還是儘量少說話吧，免得露大餡了，萬一被人抓出去，五花大綁，五馬分屍啥的，那就徹底涼涼了。
沒等我解釋，這個叫青雲的丫鬟也不見了。
這紫色的浴湯溫度倒是適中，想象中的藥草味也沒有，看來是有色無味。正當我還在思索它的功效時，水中像是有什麼不明生物，密密麻麻的，要穿透我的肌膚一般，陣陣刺痛襲遍全身。但是細看什麼東西都沒有。
痛，太痛了……
我竭盡全力要往池邊游去，不成想半透明的結界突然顯現，籠罩於整個浴池，我無處逃脫。真是倍感絕望，難道我要命決於此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開始自我洗腦：“這點痛算什麼，很一般啊，簡簡單單，直接拿捏！”
不過，我漸漸冷靜下來，綜合青雲所說的話，這相當於只是一次考驗而已，並不會造成什麼致命的傷害，只要挺過去就夠了。
只是這種折磨真的痛得我齜牙咧嘴，額頭也開始冒汗了。
很快，這種痛已經深入骨髓了。我就算不照鏡子，我也能想象到自已的面目有多猙獰了。我在浴湯中的苦痛掙扎，別提有多狼狽了。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似乎有人窺探了這一切。
事實證明我沒猜錯，這個人很快就現身了。這種時候出現，不是變態，就是變態啊。我恨！
這人長得倒是挺高大的，穿的倒是一身黑，像極了古代的那種夜行衣，一看就鬼鬼祟祟的，不像個好人。那雙綠瑩瑩的眼睛很冒犯的盯著我。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如果是遊戲世界的話，一切皆有可能啊。
這個人一出場就出言不遜：“三弟，我勸你別白費功夫了。你以為泡這種的就有用嗎？我告訴你，廢物就是廢物！這輩子都翻不了身！勸你識相點，我才是繼承城主之位的最佳人選！”
雖然我不知道緣由，但是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也就把整個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只是他這副狂傲的樣子，實在是很可笑啊。只有愚蠢的反派才會把自已的意圖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我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脫口而出：“可以啊，兒子，等你爹我老了，就把位子傳給你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句話就把他給整破防了，他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
“就你這種陰溝裡的蛆蟲也配侮辱我？我看你是喝多了馬尿，心高氣傲。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待會就讓你笑不出來。”他故意做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
“哈哈哈哈哈……”他這句“喝多了馬尿，心高氣傲”實在是戳中了我的笑點，好好笑啊，我真的會忍不住。想必我們這位小少爺跟這個不太聰明的傢伙一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往事。說起來那位真正的小少爺去哪兒了呢，真是令人摸不著頭腦，不然也輪不到我在這裡冒名頂替。
“你還敢笑？你給我滾出來，我非得教訓你一頓不可！說到底還不是個縮頭烏龜！”
我默默欣賞了某條狗的叫囂，就算閉了眼都能想象到那副“手舞足蹈”的樣子。他試圖打破這結界，一頓做法，結果結界毫髮無損，自已倒是累得氣喘吁吁。果然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我一時間竟忘了身上的疼痛，果然奇葩的生物才是生活的調味劑呀。
“青雲——青雲——”是時候喊人過來看戲了。
“喲！害怕了是吧。別以為叫幾個丫鬟過來就有用。”這個傻子只會逞口舌之快，現在看來對我沒什麼威脅啊。
青雲來得還挺快，看到這個“龐然大物”，立馬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露出一副職業假笑：“大少爺，您又犯病了，奴婢帶您去服藥吧。”
聽到這句“您又犯病了”，我真的忍俊不禁。沒想到這傢伙是大少爺啊，大少爺竟是個傻子，怪不得城主之位要傳給我這個“廢物三少爺”。我問：“大少爺得的是什麼病啊？”
青雲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三少爺您就別添堵了。”也不知青雲對那位大少爺說了些什麼，他竟然乖乖跟著青雲走了。
此時身上的疼痛已然消失不見，周身縈繞這一股清靈之氣，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此時結界如擊碎的玻璃般四分五裂，然後消失。我從浴池中站起來，向岸邊走去，很輕鬆，沒有任何阻力，池中水有種虛擬感，看似存在又好像不存在。上了岸，身上的衣服又重新顯現了，真是沒想到啊，這麼方便，看來這個世界還挺好啊。
我十一歲以前就經常能看見常人感知不到的神秘“生物”，也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妖魔鬼怪”。我向來是個比較孤僻的人，世間大多數的瑣事，我全然不感興趣，唯獨我對“妖魔鬼怪”的事很感興趣。他們的出現無疑給我一潭死水的生活掀起了陣陣漣漪，激起了我的探索欲。此後我遇到再離奇的事，內心也很快能恢復平靜。
我走出望月閣，阿玉已經在外等候了，她帶我回到了住處，看樣子應該有話要對我說。她看起來很謹慎，為了防止隔牆有耳，甚至還把屋子外面設定了一層結界。
阿玉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接下來我說出的話請不要驚訝，我是來協助你的。”
我在心裡有些猜測——關於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只是不知道正確與否。
“好的，請講。”我禮貌地點頭。
“不要這麼拘謹嘛，搞得氣氛這麼緊張。先坐下來談吧。”阿玉伸手做了“請”的手勢，示意我落座。
“好。”
“如此，我就開門見山了。我知道您是異世界來的‘使者’，或許這個詞不太恰當，但不管怎麼說都是貴客。首先，歡迎您來到這個世界。您一定很迫切地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是在此之前還請幫助我們完成一些使命，完成這些事也有利於您早日離開這裡回到原來的世界。這對於我們雙方來說都是有利的。您大致聽明白了嗎？”
“嗯，你繼續說吧。需要我怎麼做？”
“這得一步步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首先，您肯定對我的身份有所好奇吧。我是奉赤月大人之命前來協助您的，是她最早發現了您。赤月大人一向個性鮮明，著一身紅衣，手握長劍，英姿颯爽，是個嚴肅又不失有趣的女子。這位大人出自紅魔家族，是群魔中為數不多的在法術方面天賦異稟的魔人。我們共同的使命就是維護‘日夜城’百姓的安危……”
“啊？她竟然是魔女嗎？”這跟我想象中的魔女不太一樣啊，我在現實世界見到的魔人或多或少都還保留有獸的一部分，比如頭上有犄角，或者有尾巴之類的，而那位紅衣女子完全看不出來。還有就是“嚴肅又不失有趣”這個評價，我也是很困惑，明明這個赤月大人剛見面就一副很高傲的樣子，然後又嬉皮笑臉地說出威脅的話。嚴肅這一點是完全沒看出來。要我說，總結為兩字“狡詐”，哦不，是“詭計多端”。
“是的。城中皆是魔人與未化形的魔獸，有天賦的魔人可習得法術，上天入地，暢快無阻。沒有天賦的魔人要麼付出百倍的努力來打通命脈，方可學習法術；要麼就藉助飛馬等交通工具來實現遠行，但這種做法，與飛行之術相比較，是望塵莫及。當然，不會法術也不要緊。我們的城主大人，其實他並不會法術，但是他行事雷厲風行，機敏睿智，治理日夜城也是遊刃有餘。所謂的文與武，但凡精通其一，便是十分厲害的了。”
“原來如此。”我端起茶杯，戰術性抿了一口茶。資訊量過大，都沒來得及消化。
“那城主跟你家赤月大人，誰的地位更高啊？”
“文臣與武將又怎麼能比較呢？不過是各司其職罷了。”阿玉真是有問必答，甚至我的話還引發了她的思考，“不過硬要比較的話，當然是我家赤月大人地位更高一些。赤月大人是王室派下來監督各地長官的，但是無權干涉各地長官正常的治安，只處理官僚間違法亂紀的事。”
“沒想到你們魔界的管理也挺嚴格的。”
“魔人向來性子豪邁，爽朗直率。但同樣也有一些野性難馴的極端分子，威脅整個魔界的安危，管理上自然不能鬆懈。”
“不過為什麼是武將來監督啊？用暴力壓制嗎？”
“呃……話糙理不糙吧。魔界確實比較崇尚武力，但是如今的魔王是一個文武雙全之才，時常告誡我們萬萬不可輕視智慧的力量。所以管理一方城市的通常是文官。”
“那你家大人監督的範圍是什麼？總不能整個魔界這麼多城市都由她監督吧？”
“當然不可能。我家大人受命監督的是‘荒涼十城’，也就是十個資源相對貧瘠的城市。如你所見，我們現在所處的石頭城，各類設施都較為簡陋，房子基本上都是由石頭砌成。”
她這性子確實很直率，跟她相處還是挺輕鬆的。
“那你真實的名字也叫阿玉嗎？”
“沒錯！我全名叫問玉，問心無愧的問，玉樹臨風的玉。”
“哈哈，你還挺有文化。”
阿玉一聽立馬挺起了胸脯，眼中折射出自信的光芒：“那肯定啊，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可是赤月大人門下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原來她是你師傅。”
“不不不，她是我的主人，只是順便給我傳授了一些法術，我們之間早就簽訂了契約。”
“魔人與魔人之間也需要簽訂契約嗎？”我表示不理解。
“是我強烈要求的，赤月大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願意永世侍奉赤月大人。我三番五次的請求，赤月大人才勉強答應。而且簽訂契約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我若違背契約，便要承擔十分恐怖的後果，至於是什麼，恕我無法奉告。”
看來這個問玉跟那個赤月大人有很深的羈絆啊。我也不愛管這種閒事，不管她說不說都無所謂。
阿玉突然看向我，很認真地說：“我都說了這麼多了，那作為交換，你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名字，一個代號而已，不重要。”說到名字，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陰影這種東西向來揮之不去，但我還是說了，“不過，你可以叫我空羽，天空的空，羽翼的羽。”
“天空中的羽毛嗎？好奇怪的名字。”
“奇怪嗎？不過很多人也覺得我是個很奇怪的人，也算是人如其名了吧。”
“欸？你這人怎麼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還是要自信一點啦。我剛剛只是單純的覺得疑惑，並沒有譏諷你的意思。”
“嗯。”
“你的反應好冷淡。你真的生氣了？”
“沒有。這種小事沒必要糾結，我只是性子比較淡漠，你不要介意。”
“啊……行。”
我突然想到今天發生的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那個大少爺算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那傢伙確實是個瘋子，對於你來說是個危險人物，平時多提防一下吧。不過他是患了一種雙重人格的病。白天看起來還算正常，但是搞不好內心挺陰暗的。晚上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狂妄自大。”
“那他這病還有得治嗎？”
“這個好像是絕症吧。城主請過很多醫師，但這病一直都不見好。”
聽到這個訊息，我真的會扶額苦笑，我是真沒想到住在這裡還要提防一個瘋子。
“那就不能稍微限制一下他的活動嗎？”
“城主大人不同意。畢竟那傢伙好歹也是個大少爺，哪怕他精神不正常，也不該限制他自由活動。”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呀！等他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那就晚了呀。”
“這你可以放心，城主家中的奴婢大多數都身手不凡，一個發瘋的大少爺還是能夠制服的。再不濟家中那麼多的守衛……總之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現在要緊的事是去大堂吃飯。城主定下的規矩是不管多忙，晚餐一定要一家人聚在一塊吃。你到時候會見到城主一家子。城主叫莫百川，她夫人叫水芙蓉。那個瘋癲大少爺叫莫雲，還有一個二小姐叫莫雨，‘你’叫莫塵……”
“到我這就叫莫塵了，我還以為後面應該是莫雷，莫電，莫風之類的，畢竟前面又是‘雲’又是‘雨’的。如果‘我’叫莫雷，我真的難以接受。”我忍不住開口吐槽。
阿玉噗嗤一聲笑了：“哈哈哈……你這人怎麼這麼逗？”
時間緊迫，阿玉把重要的事都囑咐了一遍。此時該去赴宴了。我內心總覺得有些忐忑，但是有些事是躲不掉的，也只能硬著頭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