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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濛濛的天色致使本就不豐沃的大地都染上一絲灰敗的氣息，沉陸立於其間，良久無言。
她屈膝低身，抬手摳了一丁點乾土，指腹碾磨，乾土變作細小的顆粒，一半飄回了大地，一半沾到了她的手上。
沉陸舔了點指尖，是一股久違的土味。
行吧，的確百分百真實。
鳴簇將生靈拉過來了就算完事，自己又從地上撿了顆顏色一樣、大小相等的寶石，想讓它們兩兩對撞，看這樣能不能破了彼此的防禦。
吃飯這事，還是要看寶石罐頭。
期間，她也有分出一縷意識觸手，將自己兩次成功案例的答案模板分享給它，然後將它投向藍星，繼續拐外賣大業。
沒辦法，她現在太虛弱，只能分出一縷意識觸手穿梭平行空間的壁障進行工作。
碰撞的寶石毫無疑問是失敗了的，換個角度繼續相互敲擊也沒有任何回應。
鳴簇凝思，既然顏色形狀一致的不行，那顏色相同形狀對稱的可不可以？
她的目光落到地上，想找到她需要的兩枚寶石，卻聽見被她拉回來的生靈正在喊她。
“遊戲？面板？系統？主神？大人——呼，無論該怎麼稱呼，請問你還在嗎？”
鳴簇疑惑地問：“怎麼了嗎？”
“怎麼了？”沉陸有點被氣笑了：“拉了人過來就什麼也不管了嗎？你們家的全息遊戲都不提供售後服務嗎？”
鳴簇不解地望向她，售後服務是什麼？不應該是拉過來後，等生靈自動變成外賣就好了嗎？
世界意志的目光在屬於她的世界裡猶有實質，凝聚在某一物身上時，那輕如水波又重逾山嶽的注視從四面八方投望而來。
如今自然落在沉陸身上。
很奇怪，這詭異的目光並不令沉陸心生恐懼，反倒有點像她小時候被母親盯著寫作業，是一種微妙的不自在。
她輕吐一口氣，還是說道：“我不求有一個新手教程了，總要有點東西吧。這裡除了腳下的土地，什麼也沒有了嗎？”
沉陸走了好遠好遠的路，遠到輕盈的腿腳疲軟不堪，恢復過來繼續走，走累了又恢復，如此迴圈往復，視野裡依然沒見到哪怕一個新東西。
她原本想往地下挖一挖，看土壤裡藏了什麼沒有，可徒手幹這活過分挑戰自我了。
她不會餓，但會累會受傷，沉陸選擇放棄，直接呼叫鳴簇。
鳴簇先觀望了下這個生靈的生機，和上次看到的相比只短了一小截。她試探地問：“要是真的除了土什麼也沒有會怎樣？”
沉陸乾脆地坐在了地上：“很簡單呀，你就在這裡陪我說話吧。”
不是把她送回去就好。鳴簇悄悄鬆了口氣。
送沉陸回去要格外消耗一點能量，等對方快變成外賣時再把她帶回來還要花費能量。這樣一去一回，她會虧本的。
她輕快地答應道：“好，我和你說話。”
在屬於她的世界裡，她可以肆意分裂出好多個自己的意識。雖說要鑽研寶石罐頭，但留一個在沉陸這裡也沒什麼。
沉陸沒想到對方應得這麼快，一時語塞。分裂出來的一縷鳴簇已興致勃勃：“我們要說什麼？”
說什麼……沉陸頭一次被問這樣的問題，有些無語凝噎。她盤腿而坐，單手支頜，決定先來個互通姓名：“我叫沉陸，深沉的沉、陸地的陸。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一縷鳴簇可不知道深沉和陸地是怎麼寫的，她催動沉陸面前的土地，凝出腦海裡的兩個字：“我叫鳴簇。”
沉陸看著自動形成“鳴簇”二字的土壤，訝然地掃了下四周，還是什麼都沒發現。她垂眸，稍微釋放一點好奇：“你是鬼魂嗎？”
“不是鬼魂。” 一縷鳴簇抹消掉文字，想了想，含糊道：“我能掌控這個遊戲世界。”
她還記得自己的設定。
沉陸並不意外這個答案，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她無意深究，只打趣道：“這麼個光禿禿的世界，你看著不發愁嗎？”
“它也不想自己是光禿禿的呀。它只是受傷了，我在研究補救的辦法。”一縷鳴簇為世界抱不平，嚴格意義來說，沒孵化完全的它現在還是個寶寶呢。
沉陸聞言，忙道：“抱歉，我不清楚這方世界原來是因為受了傷才變成這樣。”
她思索著，覺得只是一聲道歉實在過於單薄，先問鳴簇：“你有研究出治療方案嗎？”
一縷鳴簇念起手中那堆寶石罐頭，語氣幽幽：“我已經發現一點苗頭了，但離完全破解出來還需要很多測驗。”
想到鳴簇肩負著救世的重任，且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自己卻拉著人家在這進行著沒營養的談話，沉陸心頭愧意更濃，“正事要緊，你趕緊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在這亂撲騰也挺好。”
亂撲騰不如有目標的撲騰，能幫到人還能消磨時間，沉陸緊跟著道：“等一下，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反正我這個玩家閒著也是閒著，怎麼也算是一個勞動力。”
“我一直在做這件事，和你說話時也沒有停下。”一縷鳴簇先解釋完，然後猶豫道：“幫忙的話……我不確定你是否可以看到它們。”
寶石是一種特殊的能量體，一直以來只有世界意志才能觀看觸控。
沉陸不知曉原委，一派泰然：“這種事試試又不虧。不親身上陣誰知道能不能成。”
鳴簇的確沒曾拿脫離了身體意識卻還未死亡的生靈做過寶石實驗，如今被沉陸提起，思路開啟，頓時眼前一亮。
她邊點頭應聲，邊控制一個觸手抱來各色寶石，打算先進行顏色測試。
沉陸眼前一花，視線裡勾勒出一個半透明的少年。她面容精緻到突破了人類所有美好幻想的極點，窮天地一身的靈秀雕琢刻畫而成，閉目回想卻一無所獲，僅有一股攝人心魄的震撼殘留心間。
容貌之盛，無一絲綺瑰旖旎，只覺皎若曦光，凜然而不容半分褻瀆。
沉陸下意識挪開視線，目光擦著對方的鬢角，落到無風自動的髮絲上。
然後，沉陸瞧見一縷鳴簇的髮尾綴著星星點點的碎芒，定睛一看，那分明是一顆顆虛幻的彩色寶石。
寶石有實有虛，實體寶石只能望見純粹華光，虛化的寶石邊緣透明，內裡似包裹著什麼物什。
沉陸下意識眯起眼皮，想看得更清楚些。
鳴簇一直關注著這個生靈的反應，尤其是對方那雙眸子裡自寶石罐頭浮現，便跟灑滿了星辰一樣光彩熠熠。
能看見誒！
一縷鳴簇的觸手們舞動得更活潑了。她稍微控制了下，讓觸手們把抱著的寶石罐頭灑落在一旁。
細小的顆粒一經脫離，立時恢復了原本大小，寶石與寶石碰撞，發出清越舒緩的音色，就這麼一塊兩塊地堆成一座小山，一段天然的樂章也停了下來。
在沉陸沉浸在樂色時，抱著寶石敲敲打打的鳴簇接收到一縷鳴簇傳來的訊息，飛快地完成了意識融合，整個意志都跑來觀摩現場。
半透明的身體瞬間填充成實體，鳴簇並未打擾，只等沉陸自己從音色裡回神。
擁有形體的鳴簇對時間空間的感知並不一樣，最難受的還是視野的受限。只有兩隻眼睛既無法直接看到身後，也沒辦法看透身體的內裡構造。
有了這次不好的切身體驗，她考慮起新世界恢復後的物種偏向，決定讓它們多長點可以隨意360°旋轉的眼睛。
這廂腦海裡勾勾畫畫，沉陸也回了神，她向前幾步，從大片實體寶石裡撿起表面透明的幾塊，終於看清了寶石裡藏了什麼——
是種子。
形狀不一的種子立在不同顏色的透明寶石裡，種子外籠罩著一層毫光，是朦朦朧朧的花草模樣。
像極了另類的標本。
沉陸揣著這幾枚轉身，就見已不再虛幻的鳴簇正攢眉蹙額，像是在思索著什麼。發覺有視線看來，她目光不再飄忽於虛無，落到沉陸臉上。
那種被四面八方注視的感覺很好地壓下了沉陸止不住的驚豔，她笑著抬了抬手裡的寶石，道：“這幾個有點不一樣。”
叫鳴簇看來，寶石依然是寶石，堆在地上的是，生靈手中的也是。她走過去捻起一枚，再次細細打量一圈，也沒發現有何不同之處。
“我看不出來。”鳴簇搖頭：“哪裡不一樣？”
沉陸低頭看了看，確認這幾個跟身旁那些幾乎都是兩個物種了，就給她解惑，“這幾個是透明的，裡面都有一顆種子，種子外圈有一層光描摹出花草的樣子。”
頓了頓，沉陸還是說出心裡話：“就是需要輕拿輕放，感覺它們外面這一圈保護罩用力一碰就會碎。”
捕捉到關鍵詞，鳴簇把握在手裡的寶石塞給沉陸，期待地看著對方的雙手：“那快點捏碎吧。”
捏碎了就有吃的了！她準備好吃罐頭了！
沉陸被鳴簇看食物的眼神看得指尖一縮，單獨處於左手的透明寶石像是收到了什麼訊號一般，那在鳴簇眼裡一如往常的晶體外殼寸寸皸裂，化作道道流光往內裡凝結。
不消眨眼，沉陸左手上哪還有什麼寶石，只剩下一枚深棕色的種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