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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正是一眾嬪妃前來請安的時候。
“嬪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段傾黛抬手輕輕揚了揚，“免禮。”
“各宮姐妹都辛苦了。”段傾黛勾起唇輕輕微笑，“眼看著天兒越來越熱，你們只需初一十五來請安即可。”
徐知棠揚了揚下巴，語氣間有些嗤笑：“皇后娘娘可真是體恤各宮姐妹啊。對各宮嬪妃真是好的沒話說。”正說著，她又轉頭看向周清婉，“周才人，你說是不是？”
周清婉不禁攥住自已的衣袖，又想起了徐知棠同她說過的話。
她穩了穩心神，才略微揚起一點笑意，“皇后娘娘自然是心疼在座姐妹的。”
這一點點不自然的神色也被徐知棠盡數看了去，她的笑意更是大了些，又道：“皇后娘娘身子可還好，如今娘娘身子金貴，可是要仔細著才行。”
一聽這話，周清婉臉色又變了變，纖細單薄的手不自覺撫上了自已的小腹。
皇后的孩子尚且好好的，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卻沒能來這世間看一眼......
“本宮自然會仔細著，徐順儀費心了。”段傾黛看向徐知棠，依舊保持著端莊的笑意。
待到請安嬪妃離開，周清婉正要帶著春蘭回宮，卻被敘葉給叫住。
敘葉上前給周清婉請安，恭恭敬敬道：“奴婢給周才人請安，我們娘娘想和才人您說些體已話，特命奴婢來等您。”
她們剛走到坤寧宮外。
周清婉回頭看了一眼紅漆金釘的大門，眸中墨色翻湧。
愣了幾瞬，她才點點頭同敘葉走進坤寧宮。
“嬪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段傾黛連忙走上前扶她起來，看向身邊手中託著一隻精緻木盒的撫音。
撫音連連點頭，開啟了木盒。
“這是我拜託侯府尋來的上好的靈芝。我找過太醫問了，你小產後身體虛弱最是需要好好調理著。這些東西你且收著。”
段傾黛上前一步，握著她的手道：“紫霄殿中的大師日日唸經超度，我也請求陛下將你的孩子立了衣冠葬入皇陵。”
周清婉不為所動，只是不著痕跡躲了躲段傾黛的手。“娘娘此舉，是因為愧疚嗎？對嬪妾腹中孩兒的愧疚？”
聽到這話，段傾黛心中微微一驚。
她低頭思考了幾秒，懇切道：“我知道宮中流言說是我害了你的孩子，可請你相信我，不是我做的。我已經在查了，你且再等些時日，我一定還你和孩子一個公道。”
周清婉似乎是感受到了說話之人的真誠，她眸間微微顫動，朝著身邊的春蘭示意收下。
“嬪妾自然是相信皇后娘娘的，臣妾也希望娘娘能早日查明真相。”
走在長街上，春蘭跟在周清婉身邊，輕聲道：“才人您......是怎麼想的？”
“既然太醫看過，那就把這些藥用了。”周清婉眸中閃過一絲狠厲，“我要儘快好起來，才能給我的孩兒報仇！”
目送著周清婉離開，段傾黛心中的不安終於是落了下來。
周清婉的孩子雖不是她所害，可終究是她對後宮的管制不到位，才讓人鑽了空子。
護好宮中妃嬪她的職責，可她才做了皇后沒多久，便出了這樣的事情。
真真是她這個皇后沒有做好。
段傾黛看向扶著自已走向寢宮的撫音，輕聲問道：“陛下可派人來過？”
撫音微微一頓，抬起頭來。
“娘娘問這些做什麼?奴婢看娘娘您累了，不如再去睡個回籠覺？”
段傾黛眼神暗了暗，一聽這話，便什麼都知道了。
“敘葉，你喜歡皇宮嗎？”
站在一旁的敘葉被這話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卻還是想了想認真回答：“皇宮富麗堂皇，又精緻又華貴。奴婢剛來那會兒是喜歡的，可住的久了，卻覺得......”
“覺得什麼？”
“覺得太沉重了。紅牆綠瓦太厚重，奴婢不喜歡這樣的顏色。”
段傾黛輕輕嘆了一口氣，卻沒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
她只是坐在窗前看向外頭的一池荷花。
荷花開得正盛，清水芙蓉般出淤泥而不染。
“我從梧州回京的第一日，是陛下親自來接的。”段傾黛的手輕輕撫上擺在桌上的白玉瓷瓶，繼續說：“陛下當時是太子，我與他已經有近十年未見。”
“我當時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覺得如果是他的話，好像進宮也不錯。”
敘葉給她擺上兩盤點心，笑道：“娘娘與陛下果真是情深意重。”
段傾黛卻是搖了搖頭，又道：“他們都說我福氣好，說這份婚約是太子殿下去陛下那求的。天子賜婚是莫大的榮耀，於侯府而言更是如此。”
“後來殿下也是真心待我，哪怕我在梧州給他找了麻煩、甚至還吃避子湯藥害他受罰，哪怕我待在青州不肯回來，哪怕我隨意殺人......”
“娘娘......”
聞言，撫音不自覺有些心疼。
她從來沒見過自家姑娘這樣滿面愁容的說話。
段傾黛抬起頭，笑著拍了拍撫音的手。
“可我卻覺得他當初做的太好了，好到完美無缺。”
段傾黛又看向了窗外的荷花。荷花香味清怡，荷葉與花都隨著風輕輕舞動。
“那說明陛下一直是向著娘娘您的啊。”撫音微微一笑，“完美不好嗎？”
“好。”
段傾黛眼角微紅，臉上沒什麼笑意，“可是太美好的東西都是虛幻的。”
“你們說他娶我，究竟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我的背後是侯府是宋府。”
撫音低了低頭輕輕說了一句不知，敘葉只是看著她沒吭聲
“許是陛下近日朝政事多。”
“或許吧。”段傾黛扯起一抹本就不存在的笑意，“我只是覺得他不信我了。”
“恕奴婢直言，娘娘您也從未曾真正將真心託付給陛下。”
段傾黛一愣，抬眼看向對面的敘葉。
“娘娘從來不會同奴婢講這些。您不會問陛下因何娶您，不會問陛下的行事真不真，也不會過問陛下更寵愛誰。”
“娘娘您以前只想一門心思做好太子妃和皇后，從不會想這些東西。”
敘葉頓了頓，又看向眼前的娘娘，“若是真託付真心，怎麼會像您一般毫無波瀾呢？”
“奴婢在宮中多年，很多事都看得清楚。”敘葉伸手給段傾黛倒了一杯水，“陛下和娘娘有情，卻實實在在無愛。”
實實在在無愛......
“娘娘您說陛下給您的太過虛幻，可娘娘您所展現的愛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敘葉微微朝她走了一步，將倒好的水擺在她面前，繼續說：“不過在皇宮中，有沒有情愛倒沒多要緊。最重要的是陛下願意信您，這就已經很好了。”
段傾黛眼睫輕輕顫抖，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