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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冬季，京城連下了兩場雪。
海淀區一家古香古色的私人飯莊中，依舊是春意融融。
屋裡本有暖氣。
在包廂正中的位置，還燃著一個炭盆。
妙齡少女低眉垂目的佈菜。
珠簾晃動之下，古琴悠悠。
醫用儀表廠的廠長周昕與吳蘇冰碰了一下杯子：“……古代人燒炭講究的是無煙。”
“在這其中，最上等的便是銀霜炭了。”
“銀骨炭出近京之西山窰，其炭白霜，無煙，難燃，不易熄。”
“這個飯莊竟然製出了銀霜炭，真是妙。”說到這裡，周昕又與吳蘇冰碰了一下杯子。
吳蘇冰笑盈盈的喝了一口白酒，“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雅緻。我在京城十幾年，都不知道這裡開了一傢俬人飯莊。”
周昕哈哈一笑：“你整天做學問，教書育人搞研究，哪有時間。我現在奉承慣人了，不管去哪個城市，都要先打聽哪裡有好吃好玩的。”
“等過幾天天氣轉暖，一起去打高爾夫球。”
楊武軍也在旁邊陪坐著，面前擺著一瓶汽水。
他是大年三十的生日。
今年還未滿十八歲。
周昕旁邊的三個人。
個個喝得滿面紅光。
一看就知道這是陪酒客。
這是建國後興起的酒文化。
每個單位都會挑選單位裡酒量最大的人做陪酒客。
一是為了陪領導和客戶好好喝酒，二是為了活躍酒桌上的氣氛。
後來，陪酒客換成了年輕美貌的妹子。
所謂的陪酒也就慢慢變了味。
吳蘇冰是個文化人，喜歡慢斟淺酌。
眼見這三人喝得滿臉通紅，便揮揮手：“讓他們出去醒醒酒。”
周昕知道，這是開始說正題了。
揮手讓三個陪酒客出去，只留下一個年輕人在身邊。
“吳教授，咱這個專利，是楊武軍同學搞出來的？”周昕把話題轉到楊武軍身上。
吳蘇冰哈哈一笑：“你嚇一跳吧！別說是你，我也嚇一跳。”
感溫器的技術不算太難。
難的是繞過國外的專利。
這也是吳蘇冰最為欣賞的一點。
楊武軍放下汽水杯子，詳細介紹專利：
“我的專利採用熱敏電阻探頭代替傳統的磁鋼作為感溫元件，透過熱敏電阻探頭的連線線直接連線電路控制板。”
然後說道：“不僅可以用在醫療儀器上，也可以用在其他方面。比如感應燈，火災探測報警器等等上面。”
周昕也是技術人員，聽得連連點頭。
這時，周昕身邊的年輕人出聲：“不知您的意向價是多少？”
楊武軍看了一眼年輕人，沉吟道：“20萬人民幣！國外的專利我沒申請，算是免費贈送。”
“什麼？”年輕人嚇了一跳的樣子，“這麼貴？”
現在國內的專利，哪有這麼貴的？
楊武軍微微一笑：“比起國外的專利，要便宜很多了。”
現在可不是專利大爆發的二十年後。
二十年後，去專利網隨便一查，關於感溫器的專利能查出幾十個。
各個廠家使用的專利都不同，就是為了繞開別人的專利，避免打專利官司。
但現在。
他的感溫器專利，卻是國內獨一份。
要二十萬，不算貴。
年輕人覷了一眼周昕的表情，把手裡的杯子放到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這也太貴了，幾萬塊錢就可以了。”
楊武軍沒出聲，垂下頭。
周昕瞪向年輕人：“怎麼說話的？還不向武軍同學道歉？”
年輕人連忙站起來道歉：“楊武軍同學，對不起！我脾氣太躁了不會說話，您海涵。”
楊武軍笑著：“沒事沒事，大家都是自己人。”
如果這個專利在報紙上賣，五萬是他的最低價，能接受。
但現在是吳蘇冰幫著賣。
給幾萬塊錢，那在打吳蘇冰的臉。
吳蘇冰微微一笑：“談什麼專利，來來來，喝酒。”
親手給周昕滿上一杯。
待到周昕喝完之後，吳蘇冰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快一點了？我還有下半場。咱們就先到這裡吧……”
說到這裡，吳蘇冰站起來，“改天，我約你吃飯。可先說好，我是個窮教書匠，沒錢請你吃好吃的。”
“菜還沒上齊呢，怎麼就走？”周昕沒想到吳蘇冰一聽到還價直接走。
心裡咯噔一下。
吳蘇冰微笑著：“不必送了。”
楊武軍搶先一步走到門邊，給吳蘇冰拿起大衣。
吳蘇冰就著楊武軍的手穿上大衣，轉頭與周昕握手：“改天見。”
出了包廂的門，外面是冰天雪地。
一株紅梅在院中傲立。
吳蘇冰慢吞吞地圍上圍巾，吩咐楊武軍：“讓飯莊派輛車，咱們去紫竹院。”
任憑周昕百般挽留，吳蘇冰領著楊武軍去了紫竹院路。
路上，吳蘇冰打手機叫來一個醫療儀器廠的老總。
像吳蘇冰這種大教授，肯和企業老總一起吃飯，那是給老總臉。
三人沒喝酒，一邊說話一邊吃飯。
快到兩點時，包廂的門被敲響。
周昕陪著笑臉走進來，雙手捧著一份意向書：“剛才您二位走得急，把這個東西給忘了。”
一開始聽到吳蘇冰去紫竹院路時，周昕還沒什麼。
但等到吳蘇冰下車時，替吳蘇冰拉開車門的是首都一家醫療儀器廠的老總。
周昕嚇到了。
楊武軍要二十萬確實很貴，但妙就妙在沒申請國外專利。
國外市場，可比國內大多了。
得到專利，能快速佔領國外的市場。
周昕拿到專利影印件時仔細算過。
楊武軍的專利，成本在十元以內。
芬蘭電子體溫計的專利，成本在十元以上。
雖然首都這家醫療儀器廠體量不如他。
只要得到這份專利，能直接在電子體溫計上面威脅到他廠地位。
周昕本意是讓年輕人唱白臉，他唱紅臉。
誰想到吳蘇冰現在脾氣大了。
價都不肯搞。
吳蘇冰單手接過，隨意一瞥，遞到楊武軍手裡。
楊武軍欠身接過。
這是一份轉讓專利的意向書，並不是正式的合同。
後續會有律師來籤合同。
價格是20萬。
楊武軍點點頭。
吳蘇冰接過意向書，在見證人上龍飛鳳舞的簽了名字。
而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周昕：“周廠長，這位是醫療儀器廠的張廠長。”
“周廠長您好，久聞大名！”張廠長人老成精，哪還不明白剛才一定出了什麼事，站起來和周昕握手。
“慚愧！慚愧。”周昕與張廠長握了握手，從年輕人手中把他帶來的茅臺酒開啟，“我自罰一瓶！”
為了二十萬把吳蘇冰得罪了。
後悔！
真划不來。
吳蘇冰笑盈盈地椅著椅背，雙手放在小腹上，右手敲著左手的手背：“周廠長海量。”
聽到這句海量，周昕咬了咬牙！
對著瓶把一瓶吹完。
然後又給吳蘇冰敬了酒，放下兩瓶茅臺酒，這才搖搖晃晃地離開。
“做企業的，不容易啊。”吳蘇冰端起汽水，飲了一口。
張廠長端起汽水，敬向吳蘇冰，小心翼翼地說道：“吳教授，您向周廠長轉讓了一份專利？”
“是我學生的。”吳蘇冰沒有多提楊武軍和周廠長的合同，說起他的研究生，“我帶的研究生正在研究一個專案，資金上面還有三十萬的缺口……”
張廠長眼睛都亮了。
感謝周昕。
周廠長！
好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