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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憶往昔之良臣擇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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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臭小子,你等會兒......”

管家張老頭也不知是從哪個院裡,追到府門口才看見四海的身影,喘著粗氣直喊。

天已漸黑,四海行色匆匆,手裡拿著半大不小的包袱,裝的是林濯常用的衣物,張管家從後院一路小跑,總算是趕在出府前攔住了他。

“張叔,您老慢點,”四海聽見呼喊往回迎了幾步,攙扶著他老人家,等他把氣喘勻了。

不用說,這肯定是又要問大人了,大人什麼時候回來啊,大人吃的多不多,穿的暖不暖啊之類的。

果不其然,被猜了個正著,“大人..今日還不回府來嗎?”難為張管家一把年紀,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四海支支吾吾,藉口說衙門有事走不開,今日就不回府了,只是這番說辭在張管家這兒可過不了關,

他心一橫又說:“張叔,您就別為難我了。”

大人的命令他不敢違抗,張管家這裡又搪塞不過去,四海夾在中間是左右為難,大人要是肯回府他頭一個鼓掌,他也好回家去看看他那婆娘。

四海一個當差跑腿的,做不了林濯的主,張管家心裡明鏡似的,仍是照說不誤,話憋在心裡是不吐不快。

“你個臭小子不要嫌我囉嗦,我是一日比一日老,能到哪天都說不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咱們大人,刑部總歸比不上府裡,吃穿用度都將就的緊,你在大人身邊當差,要小心照應,更要多多提醒著,辦完差就趕緊回家來,這一家老小還都指望著大人呢。”

張管家在林家幾十年,對林家是忠心耿耿,差事做的是勤勤懇懇。

他看著林濯長大,又看著他成家立業,日子一日強過一日,這心裡啊,說不出的高興,就想著總算是能對故去的老爺夫人有個交代了。

變故來得突然。

自從趙玥瀅下葬後,林濯就一直藉口刑部事忙、抽不開身,旁人如何勸都置之不理,若有什麼需要也只管吩咐四海來辦,這偌大的林府只餘一些管家奴僕,沒了主心骨,一個個無精打采。

夫人去了,往日的歡聲笑語也一併去了。

“我記下了,只是,大人的性子您老是清楚的,說一不二,最是拿的定,旁人說再多恐怕也是無濟於事,若是夫人還在......”

四海跟隨林濯多年,大人對夫人的情分有多深,大家都心裡有數,刑部的案件是多,自有底下人分擔,哪裡就需要他案牘勞形、晝夜不歇,分明是用公事麻痺自己,怕回到府裡觸景生情罷了。

這是逃避!

沒錯,就是逃避。

人傷心到極致時,身體開啟自我保護的本能,不聽、不看、不想,自我欺騙的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在心底構築一個假想的美夢,哪怕它一碰就破,誰能想到一向崇尚天道自然的林濯也開始了自我欺騙。

“住口,大人心裡難過,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你小子可要把嘴管嚴了,要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趙玥瀅這三個字彷彿成為了林府的禁詞,張管家更是警告了府裡的下人,不許在大人面前提起,並非他無情,不顧念夫人往日裡待他的好,還是憂心林濯更多一些。

大不了,等將來到了地下,再向夫人賠罪就是,夫人心思玲瓏,自是能體諒他的良苦用心。

哎,他的小少爺一路走來不容易......

林濯剛就任於刑部時人微言輕,雖有著家中幾代人的積累與扶持,但朝臣關係錯綜複雜,天子腳下,多的是皇親貴胄,哪一家不是幾代的積累,累世的富貴,他又不喜歡也做不來趨炎附勢那一套,若想出頭,只能是把差事辦好。

頭兩年,林濯一心撲在公事上,沒日沒夜的查證、辦案,硬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和敏銳的洞察力,解決了幾起陳年懸案,積累了一些官聲,不過幾年時間連升數級,如今擔任京中刑部侍郎一職。

當然,如此快的晉升,本朝並不多見,除了他本身能力出眾,確有一番真才實學之外,這其中也少不了貴人相助,其貴人乃是當朝太子殿下—葉懷安。

而事情還要從那起驚動四方的京郊埋屍案說起:

那年夏日連降大雨,將埋藏於京郊桃林之下的七具女屍衝了出來,從女童到豆蔻少女再到婦人、老者,被害人年歲不等,幾人之間又無甚關係,行兇者好似是隨機取人性命,全憑心意。

唯一有所關聯的是被害人皆是失蹤於同一日,又被取走身體不同部位的器官,不同部位的器官並接起來形成一個新的人體。

在遠疆曾有過一種古老的禁術,叫借命。

借命者通常命不久矣,將拼湊而來的人體獻祭給鬼母,鬼母收到滿意的祭品後替她續命。

此法過於驚世駭俗,有悖人倫。

一時間是沸沸揚揚,百姓議論紛紛,惶恐不安。

最終上達天聽,聖上震怒,令刑部限期破案,天子腳下豈容魑魅魍魎作祟,要給逝者一個交代,更要給天下百姓一個說法。

彼時林濯才是個七品小官,官職不高,品階不大,但正是他偵破了此案。

施行者乃是一術士,習得了秘術,為救活自己的女兒,殺害七人性命,他的女兒雖然活了下來,但每到子夜時分,需飲人血來壓制亡靈的怒火,否則便會承受萬蟻噬心的痛苦。

術士最開始給女兒飲用自己的血,成了活體血袋,可他一人並不足以壓制七個亡靈的憤怒,只能綁走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將他們囚禁在地窖之下,每夜取血......最終被抓了現行,術士供認不諱,判了斬立決,他的女兒因承受不了痛苦自盡而亡。

初出茅廬的林濯破了懸案,懲治罪首,為無辜者鳴不平,那叫一個大快人心,一時間名揚天下。

刑部尚書方知遠呈上奏報,請旨嘉獎林濯本人,當然不是嘉獎刑部,刑部多時未能破案,方知遠面上無光。

按理說,破獲要案該是與眾同飲慶功酒,林濯心裡卻覺得苦悶,獨自一人來到小酒館喝悶酒。

也就是這日,結識了喬裝打扮、便服出行的葉懷安。

葉懷安自被立為太子,施行仁政,與當今聖上的專政不同,沒有一味的扶持親信,而是不論親疏、不看出身的提拔了不少有才之士,麾下能人無數,但也同樣得罪不少老牌權貴,沒少明裡暗裡的給他下絆子。

當權者也有他的無奈和妥協。

“一人飲酒獨醉,兄臺可是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愁更愁,呵,”仰頭又是一杯,林濯並不知曉眼前之人就是當朝太子,還當是萍水相逢,有些微醺的他紓解著心中的苦悶。

葉懷安本也不認識他,身邊跟著的公公附耳說了句,這才知道竟恰巧遇上這位神思敏捷、斷案如神的林大人。

也是有緣,出宮一趟還有意外收穫,其實,即便今日沒有遇見,等來日林濯升了官,上了朝,自有見面的時候。

葉懷安有惜才之心,百聞不如一見,藉此機會,也欲瞭解林濯為人秉性,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若有此可堪當大任之人,實乃國之幸事,先是存了觀察之意,後又生了招攬之心。

“為何愁?”

“為你為我,為這天下,何不愁?”

“若天下人人皆有此心,便不愁。”

“若天下人人皆無此心,才不愁。”

是啊,若執政者心懷天下,百姓和樂,則天下人人不愁,才是繁華盛世。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一個滿腹才華,一個求賢若渴。

當日,二人把酒言歡,從詩詞歌賦,到家國大事,再到人生哲學,酒過三巡,仍不盡興,只覺相見恨晚。

晚間林濯回到家中還曾與趙玥瀅提起,“今日結識了一位仁兄,實在是高興,這才多喝了幾杯,娘子勿怪.......”

平日裡林濯是很少飲酒的,酒氣熏人,趙玥瀅不喜。

過了幾日,嘉獎聖旨送達刑部。

升官屬於意料之中,方尚書早就告知林濯,破懸案他當居首功,此番請旨,是要給他官升一級,可下達的聖旨寫的清清楚楚,直接給林濯升了三級,官至四品,實屬意料之外。

方知遠卻並未意外,不知是早就知情,還是多年練就的面不改色,滿臉笑意,還對他言:“年紀輕輕破格晉升,連跳三級,當真是前途無量,後生可畏啊!”

刑部同僚紛紛附和。

傳旨公公宣讀完聖旨後並未離去,向林濯走近兩步,又傳太子口諭,“林大人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這就隨奴婢去吧,太子殿下等著見大人。”

“公公,太子召見,不知所為何事?”二人離得近,賞錢遞過去,公公顛顛分量笑納了,林濯這才一問。

“太子殿下是愛才之人,想來是要親自見見。”他也不知,升職貶黜的見多了,還沒有哪位得太子親自召見。

林濯又說,“方大人,太子召見下官,這就隨公公前去,”又悄聲問,“也不知所為何事?”

林濯也不是擔心被抓到了小辮子,此去危險,他擔心的是若太子丟擲橄欖枝,接是不接?

接了就相當於站隊。

不接就得罪太子。

“去了自然知曉,放心,太子殿下為人寬和,不會為難你的,”方知遠也是個老狐狸,人稱‘言笑虎’,老謀深算,是半點口風都不露。

君有召,臣必往之,林濯不再多思,隨傳旨公公一併入了宮。

議事堂。

太子已等候多時,林濯這才知曉日前小酒館相識之人竟是當朝太子葉懷安!

真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也別謝恩了,趕緊請罪吧。

心裡暗惱酒後口無遮攔,當真害人不淺,“臣不知當日是太子殿下,言語無狀,或有衝撞之處,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何止是無狀,談論起政事,說到激動之時,更是慷慨激昂、言辭激烈,恨不能道盡心中的委屈、無奈,當今朝廷爭鬥不休,內耗不斷,因循守舊,沉痾難除,世家大族又樹大根深,抱團取暖,如此情形,何談清明吏治!

此時的林濯同大多剛入仕或尚未被同化的讀書人一樣,只想一展心中宏圖抱負,卻處處掣肘。

就拿破解的另外一起驛館失蹤案來說,案子辦的並不順利,或可說阻礙重重,只因其中牽扯了朝中權貴。

世家大族向來是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林濯幾經查證,又衡量再三,不得不有所妥協。

是以案子雖然結了,在他心裡卻並沒有,心中鬱悶難解,這才去了酒樓喝悶酒,妄想一醉解千愁,也因此結識了葉懷安。

“不知者無罪,再者林卿所言非虛,條條件件,更是一針見血,何罪之有,若你也是那等趨炎附勢的小人,孤也必不會向父皇進言提拔於你。”

難怪連升三級,原來如此,林濯當即叩謝,“殿下厚愛,微臣不敢當。”

“林卿可善棋藝?陪孤手棋一局如何?”酒品見識過了,若是再善棋藝,葉懷安可算是撿到寶了。

說是下棋,言談之間仍是國事,只是如今身份不同,他為君,林濯為臣,言語間自是不如當日直率,有所收斂卻算得上坦蕩,雙方以誠相待,字字坦誠,彷彿此處仍是酒樓,二人仍是一對萍水相逢的知己。

於政事上,他們的想法大多不謀而合。

“清明吏治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即便是身為太子也有許多無可奈何之處,少不得衡量利弊得失,林卿不必苦悶,正因時局如此,你我才更當嚴於律己、徐徐圖之,終有一日,會實現心中所願,還他一個海晏河清。”

“殿下所言正是臣入仕之初心,臣必會竭盡心力,不負殿下愛重之心。”

林濯之前的擔心早就在一步步棋局中消失殆盡,只剩下滿腔抱負,他雖深知過早涉入黨爭絕非明智之舉,但明主亦是可遇而不可求,太子殿下治國之策、愛民之心,令他佩服。

當今聖上年邁,已經不理朝政,太子正值壯年,與朝臣來往日漸增多,難免被猜忌,還有榮王一黨在朝堂上針鋒相對,再者,依此情形,方尚書顯然已歸於太子門下,不然為何對今日的旨意毫不意外,肯定是提前知曉了。

說起來,林濯也並沒有別的選擇,當今聖上有四子,大皇子意外早亡,二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葉懷安,三皇子是榮王葉懷明,四皇子尚在襁褓之中。

既入了官場,若要獨善其身,又或者明哲保身,絕非易事,與其被拖入權力鬥爭的漩渦,處於被動境地,倒不如接下這橄欖枝。

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

自那之後,葉懷安微服出巡時,林濯亦時常伴駕而行,為的就是體察民情、傾聽民意,到底是固步自封,還是興利除弊,總該有個章程。

在葉懷安的主導下,對刑部諸事先後進行多次改革,最終將審判之權下放各州府,再有京城刑部統籌監管,各類案件均需呈上案情奏報,以待複核,此時的林濯已升任戶部侍郎,官至三品,掌管的便是這複核之權。

而因著愛妻的離世,林濯頹廢了數日,案件積壓,不能再有所懈怠,就在刑部住了下來,一為公事,二為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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