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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蓮乾坐著，黑娃、蔣文、東梅三個進來，東梅笑著說道：“時間過得真快，咱幾人好久都沒坐在一起……”
蔣文摘下孝帽，拿在手裡，說道：“就是，還很懷念之前，五穀不分，慫事不管……”黑娃撇著嘴說道：“咱堂堂城裡人，就這德興？把你的洋話說幾句！”蠻蓮聽著黑娃半土不洋的普通話忍不住笑出聲，蔣文無所謂的說道：“我就覺得咱方言好聽，說的賊順溜，說普通話罵人也不過癮！”東梅好奇道：“你那麼有名氣的，別人不順著你，還能找你事？”蔣文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我能擋住人家不鬧事？”頓了一下，說道：“剛開始上班，有個患者，人家嫌我給她不開西藥，說她娃吃幾口吐幾口，你說門口明明寫著是中醫醫師，她咋就不看哈下，死纏爛打要退了中藥，讓我給她開西藥，好說歹說也不聽。”
蔣文咳了一聲，東梅急著說道：“後面怎麼的？”蔣文不說話，蠻蓮起來倒了杯水，笑著遞給蔣文，蔣文豎起大拇指說道：“蠻蓮有眼色！”東梅目瞪口待著瞅著蔣文，“還有這操作？”
蔣文又清了清嗓子，說道：“我領導也沒在，我就用方言罵她來，‘你眼睛瞎著，門外明明寫著蔣文——中醫醫師，你瞪大眼睛不看看，你是狐狸精，纏著我幹嘛？有今沒明瞭？還是醫院的西醫死光了？’現在還記著那人目瞪口呆的模樣，你你你的幾聲說要告我轉身，灰溜溜走了，呵呵……”
黑娃豎著大拇指，“你攢勁很麼，後面那人告你了沒？”
蔣文搖搖頭，說道：“不過現在不敢了，那是前十幾年的事，我領導知道狠批了我一頓！對我說有多難纏的病人也要微笑面對……”蠻蓮看著蔣文說道：“我看你也不是不吱聲的主！”
蔣文嘿嘿一笑，“對的，我處理不了叫主任，主任處理不成叫院長，院長不成叫書記……院長說他看見我的電話就頭疼，就我的病人最難說話！呵……”
東梅拍了蔣文一把，“我咋把這事忘了，你現成的醫生，不用白不用，來給我摸脈……”
東梅拉動椅子靠近炕邊，把手放在炕上，蔣文問道：“你還說到做到！”
蔣文摸著脈不說話臉色逐漸變的嚴肅，又讓東梅換個手，摸完脈不說話，輕輕搖著頭。東梅看著蔣文神情，不由坐直身子，緊張的說道：“很嚴重嗎？”蠻蓮和黑娃也繃著臉瞧著蔣文。
蔣文摸了摸下巴，沉聲說道：“氣血……很嚴重，吃兩顆棗就好了！哈哈……看把你們嚇得！”東梅忍不住在蔣文背上捶了兩下，“壞的很，要不是看你是娃他爸的份上，非捶的你滿地找牙不可！”
蠻蓮捂著嘴笑，黑娃在一邊起鬨，“捶呀捶……”
蠻蓮爹掀開門簾進來，“打什麼打，我也瞧瞧熱鬧！呵呵！”蠻蓮起身，把椅子移到炕邊，朝著她爹說道：“你坐這兒，讓我蔣文哥看下。”蔣文仔細的摸了脈，說道：“好了，按時吃藥就行……”蠻蓮爹笑著說道：“就蠻蓮一天心小……”
蠻蓮接話道：“身體健康是最好的，我不像你上一次那樣嚇我……”
東梅想探個究竟，外面喇叭傳來二胡試音的聲音。東梅率先起身，說道：“咱先佔個好位置，走！”
靠近靈堂的位置立了個話筒，當做是簡易舞臺。主持人正在是話筒，東梅找了靠近舞臺的位置拉著蠻蓮坐下，黑娃和蔣文不愛聽戲，去院門口抽菸去。
蠻蓮不喜歡聽秦腔，每次聽著哈欠就打個不停，其實原因是她一句都聽不懂，瞧著東梅聽的津津有味，坐在後面的蠻蓮爹看著蠻蓮哈欠連天，在後面說道：“門前放電影你去看看！”
蠻蓮點點頭，捂著嘴，眼睛帶著水花，起身去外面。出去外面，電影帷幕掛在蠻虎家房子的側牆上，一眾小孩子坐著小板凳在帷幕前面，也不見吵鬧聲，靜靜地坐著，有人抹著淚，蠻蓮走近一瞧是“世上只有媽媽好”蠻蓮之前在村子裡看過，想著也是閒著，在棚裡拿了個凳子，坐在後面觀看。雖然有唱戲的聲音干擾，第二次觀看蠻蓮也被感動的一塌糊塗，尤其是小強扒在玻璃上撕心裂肺的喊媽媽的時候，蠻蓮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快到中年，有媽媽也是件幸福的事。電影結尾雖是歡喜，但誰為小強媽媽瘋掉的日子買單。
蠻蓮看完電影久久不能平復，擦完了眼淚，蠻蓮抬頭看，前面的小孩已經被大人牽著走了。棚裡的秦腔戲還鏗鏘有力的怒吼，爹孃的屋裡坐滿了人，蠻蓮轉身去巧巧屋裡，屋裡還算消停，蠻蓮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歇息。
戲唱停，看戲的人陸續離去，安靜些許時間，蠻蓮出去瞧著，已經開始燒紙，蠻蓮拽平衣襬，看著前面沒有位置，蠻蓮找了草墊在末尾坐下。
蠻蓮排在東梅後面燒紙，燒紙儀式其實就是哭喪加燒紙錢，蠻蓮低著頭，有些許緊張。東梅燒完紙，蠻蓮跪在靈堂正前方的草墊上燒紙。燒了幾張紙錢，蠻蓮身旁就有人勸著，扶蠻蓮起來。蠻蓮哭的雖有些費力，背上出了汗，但還好沒有哭不出來，蠻蓮心裡吐槽，不知誰發明的哭喪，不管傷心不傷心，那哭聲全憑演技。
燒完紙蠻蓮也沒事，在靈堂跪了一會，出了靈堂，巧巧的炕上只躺著兩三個女人，還有位置，不知誰關了喇叭，側著身淺睡到天矇矇亮。蠻蓮接水簡單洗漱完，大號的聲音由近及遠，催著門子裡的人吃飯。小夥子舉著盤子端飯，蠻蓮找到爹孃坐一起，發現爹孃的臉浮腫，悄悄在身邊說，“下午吃席完了，好好睡睡！”兩人齊齊點頭，催著蠻蓮趕緊吃飯，“待會兒還要送埋，你吃快點！”又朝遠處揮手，“金鎖來坐這兒！”
金鎖快走幾步過來，蠻蓮喊來金鎖在旁邊坐下，端了一碗麵放在金鎖跟前，“趕緊吃！”金鎖笑著點點頭。吃完飯，蠻蓮去爹孃屋裡找來孝衣孝帽讓金鎖穿戴上，蠻蓮娘從櫃子裡找出白布說道：“這是白布，我今早縫了幾針，你等一會戴上！別嫌縫的少，待會送埋完，好扯開。”蠻蓮接過出去去靈堂裡，披上白布，腰上系麻繩，蠻虎媳婦已經哭喪著出去，由人帶著去墳地捧土。草墊已經被拿走，蠻虎的兒子雙手端著遺像，頭頂火盆，由蠻虎扶著，黑漆的棺材已經安置在架子上，上面蓋著繡滿飛龍的黃布，更顯得莊嚴肅穆，孝子孝女各站兩側，蠻虎、東梅、蠻成扶著棺，管事的喊了聲起，眾人跟著起步。嗩吶聲和悲慼的哭聲混在一起，讓人不想哭都難，扛著鐵鍬的一眾人跟在後面。走到頭一個十字路口，只剩下摔碎的火盆碎片和草墊的灰燼，眾人越過。等棺材入了土，隆起一塊土包，有人在跟前墳包跟前拿著裝滿糖和碎饃塊的塑膠袋子，抓著灑了起來，眾人爭著笑著跑去搶。蠻蓮苦勸著身旁的東梅，扶著起來，瞧著別的孝女已經把白布扯開。兩人緊著扯開白布，疊整齊，解開腰上系的麻繩扔到火堆裡，紙人、紙馬、紙電視早被火舌吞掉燃燒著只剩下框架，東梅用白毛巾擦乾淨眼淚，蠻蓮說道：大大已經入土為安，回吧！”東梅不捨的朝著墳包望了望，點點頭，踩著鬆軟的土地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