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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你說，這個世界真的有沒有汙染，沒有怪物，沒有戰爭的地方麼？”
“有。”
“在哪裡？還有多遠？”
“在回不去的過去，也在到不了的未來，就是不在現在。”
夜很涼。
一陣陰風吹過，睡在火堆邊的周正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冷，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他有些不情願的睜開眼睛，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殘破的屋頂。
破舊的房屋依稀還能看出一點點往日的樣子，牆上甚至還掛著半拉照片，照片已經黑不溜秋的了，只能勉強的認出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整個屋子只剩下一半了，像是被炸彈轟炸過的一樣，半邊房子整個坍塌了下來。
他們睡在沒塌掉的半邊，坍塌下來的碎石正好幫他們擋住了一些夜晚的寒風。
角落裡是一個已經快要熄滅的火堆，只剩下星星點點的火星還在堅強的燃燒著。這是他們在這個寒夜中唯一的取暖措施。
周正緩緩的坐了起來，抬頭透過牆上的縫隙朝著外面看去，遠處的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天已經快亮了。
見如此，周正也沒了繼續睡的心思，他悄悄的從破舊的睡袋裡爬了出來，生怕驚醒到旁邊的人。
這是他的徒弟，一個剛剛八歲的小男孩。
在這樣一個人吃人的情況下，竟然真的有人願意收養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小孩子，甚至讓他當自己的徒弟而不是其他什麼。
周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也許是看他可憐吧，覺得這個小小的人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依靠，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
話又說回來，這個操蛋的世界已經足夠操蛋了，也許多點溫情也是好事。
小孩子睡覺總是不老實的，幾乎大半個胳膊還露在外面，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下可不行，會凍壞的。
周正慢慢的將他的胳膊放回被窩，隨後輕手輕腳的將自己的睡袋整理了一下，整個蓋在了他的身上。
周正又拿起一旁昨晚提前準備好的柴火，將其慢慢的添進篝火裡。
逐漸旺盛的火苗再次給這裡提供了一些溫暖，小傢伙彷彿感覺到了什麼，整個人朝火堆的方向拱了拱。
看了看他熟睡的臉龐，周正嘴角微微上揚。他很喜歡小孩子，他感覺孩子們的身上充滿了活力。
片刻之後，周正緩緩的站起身來，拿起一旁的步槍，背上沉重的戰術揹包，再將一個小挎包挎在腰間，隨後慢慢的走了出去。
外面比屋內的情況更加的糟糕，周正睡覺的地方是個農莊。一共就四五個屋子，但是現在都變成了斷壁殘垣，相比之下，他們倆睡的這間簡直能算是豪宅了。
屋子對面的一個破牆下面，一個人正坐在火堆旁，眼睛一眨不眨的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這是放哨的胖子，在這樣的野外，夜裡休息的時候沒有安排放哨的簡直就是找死。
放哨的胖子看到了周正走了出來，笑著朝著周正揮了揮手，周正先是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隨後晃兒晃的走了過去。
“怎麼樣？胖子，昨晚沒發現什麼異常吧？”周正看著雙眼炯炯有神的胖子笑著問道。
胖子一點也不胖，相反他是一個頗為消瘦的年輕人，之所以叫他胖子，只是因為他的夢想很淳樸：把自己吃成一個胖子。
“沒什麼異常，連只大點的動物都沒見到，說實話，這裡有點安靜的過分了。”胖子有些擔憂的說道：“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按照我們以往的經驗，要是太安靜的話，說不定附近就有個什麼見了鬼的大傢伙。”
“也許吧，不過能安穩一天是一天。”周正有些不是很在乎，危險？這個見鬼的世道哪天沒有危險？無非早一天還是晚一天死而已。
“他們幾個呢？還在睡麼？”周正看著四周寂靜的樣子問道。
“黑狗跟獅子後半夜的時候出去巡邏了，說要往西邊看看，到現在還沒回來。阿成和老班頭在後面的那個大房子裡，他們倆在那裡找到一個破舊的手搖發電機，想試試能不能修起來。”胖子扳著指頭說道。
“玫瑰帶著鋼刀去了東邊的那片森林，想去看看能不能找點能用的草藥或者食物。至於隊長，老樣子，帶著天線在車子裡擺弄著收音機和那堆不知道有啥用的電子產品呢。”
看來大夥都有事做，周正突然覺得自己這兩天是不是有點懶散了。
周正晃了晃腦袋，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在一旁的水桶裡撩起一點水，給自己洗了洗臉，隨後拿起一塊破舊的鏡子照了照。
殘破的鏡片裡露出一個滄桑的面容，滿臉的絡腮鬍子讓他看起來老了不止十歲，他今年才二十八，看起來都快四十了。
周正皺了皺眉頭，這鬍子幾天沒刮就長的這麼長了。讓他不由的不懷疑他吃下肚子的食物被身體全拿去長鬍子了。
他拿出匕首沾點水，小心翼翼的給自己颳了刮下巴上的鬍子，隨著黑色的鬍鬚一點點的脫落，一個面容清秀的男人漸漸顯露在鏡子上。
他又把自己油膩膩的頭髮抓成一把，隨後用刀子直接割斷丟在火裡。
這才像樣子嗎，周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滿意的點了點頭。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帥，反正玫瑰老是開玩笑說，他這樣的長相，在戰爭前十分吃香。
不過現在不行了。長期暴曬而顯的有些黝黑的面板，營養不良也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消瘦。
長時間的殫心竭慮，讓他的鬢髮有些發白，但是簡單的收拾收拾，還是能看出一個帥小夥的樣子。
他從包裡拿出一個破舊的杯子，火堆上正在燒著的一鍋熱水。
“給，昨晚在廢墟里翻到了，多少有點味道。”胖子見他忙活完了，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罐子遞給周正。
周正接過來一看，嚯，竟然是一罐子茶葉，這可是好東西。罐子上的顏色已經脫落的差不多了，但是仔細辨認一下還是能看出是個好牌子。
周正連忙開啟一看，這茶葉的品相看上去竟然還不錯。
胖子聳了聳肩說道：“我找到的時候這罐子還是密封的，雖然早就過期了，不過誰在乎呢。”
這話倒是真的，誰在乎呢。
周正小心翼翼的往自己的茶杯裡倒了一點點，感覺有點少，又來了一點，隨後趕緊將茶葉罐子給蓋嚴實了，生怕茶葉自己長腿跑了一樣。
倒上熱水，一壺難得的熱茶便算是泡好了，胖子說的沒錯，這玩意還有點香味，熱騰騰的熱氣帶著一絲絲茶葉的清香，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
“這時候要是有根菸就好了。”周正不由的喃喃自語道，這讓吶，就是這樣，得隴復望蜀。
胖子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在想這個。”隨後又從身後掏出一個小包，獻寶似的開啟遞到周正的面前：“看看這是什麼？”
周正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堆烤乾的菸絲！！！
這回周正再也淡定不下來了，他不由的口吐芬芳道：“臥槽，你小子從哪裡弄過來的！！！”
“哈哈，驚訝吧。”胖子滿臉驕傲的說道：“我昨晚在這片廢墟里翻了一整夜才找到這麼點，可惜就是泡過水了，估計味道不會好。我連夜把他們給烤乾了，應該還能抽一抽。”
“這可真是好東西。”周正看著眼前的菸絲口水都快下來了，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渴求著尼古丁，他急忙問道：“有紙麼？給我卷一點！”
“當然，早就準備好了。”胖子又一次從他的百寶袋裡翻出一本破破爛爛的書，看封面還是一本數學書。
胖子剛準備撕開一頁紙下來用來捲菸，卻被周正直接攔住了，一把將書給搶了過來。
“怎麼了？”胖子好奇的問道：“這個紙很不錯，用來捲菸正合適。”
周正沒回話，仔細的翻了翻書本，這是本小學生用的數學書，周正看了半天，一個字也看不懂，他想不起來自己有沒有學過這些。
“這本書留著吧，給阿澤用。”周正沉默了一會，將書塞進自己的包裡。
阿澤就是他的徒弟，周正不由的想到，自己在阿澤這個歲數的時候，也曾捧著這樣的書坐在教室裡的吧？
“得了吧，你還指望讓阿澤學這玩意？”胖子沒好氣的說道：“這個見鬼的世道，你自己會這玩意麼？不如好好教教他怎麼開槍才是真的。”
“都要學，都要學的。”周正小聲的說道：“他還是孩子，多學點東西沒壞處。”
“隨你吧。反正是你的徒弟。”胖子有些無奈的說道：“不過既然你不願意的話，那就只剩下這本書了。”
周正定睛一看，原來是本從前很火熱的花花公子，周正看著上面穿著清涼的美女圖案，不由的嚥了口唾沫。
他花費了全身的力氣將撇過頭去，隨後義正言辭的說道：“這種害人的東西留著幹嘛，就它了，趕緊卷吧。”
周正這一番話違心的話讓胖子不由的捂著嘴笑了，看著有些惱羞成怒的周正，他連忙咳嗽了兩聲，急忙撕開一頁紙，雙手飛快的給周正捲了一根菸。
花花公子的紙是油紙，這玩意可不好點，周正湊在火堆邊上用火苗燎了半天才正兒八經的點著他，他急忙用力的吸了一大口，一股漆黑的濃煙差點沒嗆死他。
久違了尼古丁在身體裡四處遊蕩，讓周正不由的有些頭暈，他眯上眼，好一會才吐出嘴裡的煙：“這他媽才是人過的日子啊。”
“是啊，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胖子也跟周正一樣，給自己弄了根菸，泡了壺茶葉，兩人就這麼坐在篝火邊，看著遠方漸漸升起日出，美好的一天就這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