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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 章 弓儉之代理鎮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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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儉之獨自一人坐在自家廳堂內,悠閒自得,品著香茶。

他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中等身材,身體微胖,白淨臉,黑眼圈,眼瞼浮腫,頭髮稀疏向後梳著。他身穿他最喜歡穿的黃色舊軍衣,褪了色,邊邊角角露出了白茬,卻洗得乾淨整潔。腳上穿一雙擦的蹭亮的三接頭舊式黑皮鞋。一隻手握著青花瓷蓋碗茶杯,一隻手夾著香菸,翹著二郎腿,吞雲吐霧,廳堂內煙霧瀰漫。燦爛的陽光透過視窗投射到他的臉上,一半明一半暗。他的目光一直盯著院子裡那棵翠綠色的海棠花,粉白色花兒開的正豔,那溫馨的芬芳引來無數蜜蜂舞動翅膀,嗡!嗡!嗡地爭相採食花蜜。弓儉之眼睛看的有些酸了,慢慢把目光收回,但依舊是陶醉,彷彿沉浸在昨夜《花月樓》與秋海棠翻雲覆雨的風流之中。兩團碩大雪白的奶子還在他眼前顫動,晃得他頭暈眼花,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小妖精!.....”弓儉之喃喃自語,得意的痴痴笑出了聲。

河下鎮官僚大地主弓守昌育有三子,長子和三子都在京城為滿清政府做官,官居四品,地位顯赫。次子弓圍,也就是弓儉之的爺爺留在河下鎮,守護家業。弓家產業號稱京東第一家,不包括京城產業,光是弓圍的產業,良田數千頃,作坊、鋪子、各類買賣佔據當地半壁河山。

弓圍有五房太太,弓儉之爺爺是弓圍正房所生,屬正枝正蔓。到了二十世紀初年,弓家家業傳至弓儉之父親弓仁禮之手,弓家已走向沒落衰敗,其他房姨太太所生後代陸陸續續變賣產業,離開河下鎮,上京城,下南洋,遠走他鄉,從此再無音信,河下鎮只有弓仁禮留下。弓家基業從表面看似弓仁禮不務正業,吃喝嫖賭,抽大煙敗了家產,其根本原因是社會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革。在洶湧澎湃的洪流中,弓家逃脫不掉傾巢的下場。那時,弓儉之已步入不惑之年,目睹他賴以生存的大廈將要崩塌,何去何從,陷入沉痛思考。他不甘於祖輩留下的家業眼睜睜丟失,面對歷史的巨輪他又無力阻擋。他把自己關起來,經過一番撕心裂肺的抉擇,做出了大膽的決定。家裡人問他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他說“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死在戰場算烈士,活著回來是英雄“。

1946年秋季,他投奔東北野戰軍,經歷了遼瀋戰役,平津戰役。平津戰役他手臂負傷,康復後離開部隊,回到河下鎮。

回到河下鎮的弓儉之,正像他當年離開時所預料那樣,他光環四射,儼然成為時代的寵兒,所有的榮譽紛至沓來。在如火如荼的土改運動中,毋庸置疑得到工作隊的追捧賞識。他主動交出弓家的土地和部分浮財,高呼時髦的政治口號,換取了土改工作隊對他的信賴。然而,他家裡人看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媳婦吳氏與他大吵大鬧三天三夜,“傻子、瘋子、白痴”都用上了,最後女人使出殺手鐧,抹脖子,上吊妄圖動搖弓儉之,弓儉之不為所動。他送給吳氏六個字“頭髮長,見識短”。家人的吵鬧,反倒給弓儉之加了分增了彩,工作隊請他參加了土改領導工作,由此進入了河下鎮革命隊伍,沿著他早已設計好的目標,一步步實現。

弓儉之的心情就像今天的天氣,晴朗氣爽,愜意的品著茶,他在為自己走出的這招高棋沾沾自喜。工作隊隊長臨時離開河下鎮時向弓儉之透露,將由他代理鎮長,只等縣政府批准再正式任命。他欣喜若狂,過不了幾天,只要街頭佈告一出,他弓儉之代理鎮長就要走馬上任,到那個時候河下鎮重新回到他股掌之中,那幫窮鬼怎麼拿走他家的東西怎麼還得給他乖乖送回來,要不然有他們好瞧的!弓儉之暗自譏笑。“克己復禮”,“忍一步海闊天空”,古人的大智慧你們居然不懂。看到了吧,往後走著瞧,我弓儉之的厲害還在後頭!弓儉之品著茶,加緊謀劃上任後如何快速實現他的野心。只顧高興,不料一口水嗆了他,咳嗽好半天才緩過來。猛然間他想到了禾魚傑、田仁杰和周世傑,泥腿子的主心骨!......極難對付得三兄弟,不扳倒他們,要完全實現目標是不太可能。他坐不住了,掐滅手裡的菸頭,從椅子裡站起來,皺著眉頭想心事,倒背雙手開始踱步,陰森森的臉透出兇狠的殺氣。

西街鎮公所大門內走出一人,年約三十四、五歲,白淨臉,鼻樑上夾著一副近視眼鏡,灰色舊軍服,圓口黑布鞋,左手握著一個白色紙卷,右手提著一個漿糊瓷罐。他就是土改工作隊秘書孟春,佇立大門外東張西望,然後走下臺階向東大街匆匆走去。

“孟秘書!”認識孟春的行人紛紛向他打招呼。

“看您滿臉喜色準有好訊息吧?”

“特大好訊息!”孟春揮了揮手中的紙卷,那模樣就像她老婆又給他生了大胖兒子一樣興奮。行人聞聲紛紛停下腳步,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猜測不出將有什麼事情發生。

“別賣關子啦!”

“到東城門口,一看便知!”孟春仍舊是樂呵呵的。

孟春加快了步伐朝東城門走去,有些好奇愛湊熱鬧的人緊跟其後,簇擁著來到了東城門下。這裡是河下鎮繁華熱鬧的地段,行人熙熙攘攘,叫賣聲混為一片。孟春駐足城門牆下,從瓷罐內拿出豬鬃毛刷往牆上刷漿糊,展開紙卷張貼在牆上,圍觀的人瞪大眼睛朝牆上張望。

“啊!.....怎麼是他?”人群發出一片驚訝聲。

“這上面寫的啥?”一個大漢光著膀子擠進人群,瞪著大眼大聲問身邊的人。

“你不會自己看嗎?”一個年輕男子不耐煩地搶白他。

“廢話,我要認識它,還用問你!....裝啥大瓣蒜!”黑大漢一點不示弱怒懟年輕男人。這個大漢不是他人,正是點火就響的大炮——搬運工張大壯,他急著想知道佈告上的內容,催著孟春,你念念佈告上寫的是啥!

“你再往裡擠,就把你小子扔出去!”大炮身後有一個個頭不高,賊眉鼠眼的年輕人撥拉大壯的胳膊往前擠,大壯沒好氣地一把推開了他,年輕人很是不忿,瞪著一雙小眼氣呼呼看著大炮,嘴裡嘟嘟囔囔。

“不服氣!”大炮擼胳膊挽袖子向前湊,看樣子只要年輕人一張嘴,大炮的拳頭就要砸下來。

“大炮!這人你也敢得罪?”張記雜貨鋪的夥計對大炮說。

“咋!他是吃人的老虎還是掏人心肝的狼?他不就是走街串巷的叫花子小眼子李嗎,我怕他個球!”大炮不屑地說。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可是裹腳布改孝帽子——一步登天啦!弓儉之的乾兒子,你也敢惹?”張記雜貨鋪夥計說。

引起人群一陣鬨堂大笑。笑他小眼子裡恬不知恥的勢利小人。

“我就看不起這號狗雜碎,滾!有多遠滾多遠!”一提到弓儉之,氣就不打一處來,恨得大炮牙根癢。大炮是眼裡不揉沙子的硬棒漢子,不要看他是沒文化的粗人,是非曲直,好人歹人分的倍兒清。四月十八廟會那天,鬼三兒當眾羞辱周老闆女兒之事,如果不是田仁杰等人再三勸阻,毫無疑問鬼三兒一定被大炮揍的滿地找牙。直到今日,那口惡氣仍憋在大炮心中,所以剛剛張記夥計提到弓儉之的名字,大炮立即火冒三丈。眼前這個相貌醜陋的小眼子李,如今作了弓儉之的乾兒子,立即有了收拾他一頓的衝動。

小眼子李名叫李五斤。他出生在河下鎮一戶貧寒的佃戶之家。九歲那年母親過世,父親續絃,五斤受不了後媽刁難虐待,他偷偷離家出走,流落街頭。那時天下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窮苦百姓飢寒交迫,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那一年冬天,五斤在討飯路上,凍餓交加,倒在大雪之中,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刻,燕北匪首人稱柳爺經過這裡,看到五斤動了惻隱之心,把他帶回匪巢,一晃就是三年。匪徒發生內訌,柳爺被暗害而亡,五斤見此情景不妙,趁亂逃出匪巢,一路流浪回到了河下鎮。

世事無常,百變有因。人世間許多事情就像萬花筒,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再次回到河下鎮的五斤就像換了一個人,一個偷雞摸狗,吃喝嫖賭,令人憎惡的害群之馬。“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弓儉之欣賞現在的五斤,五斤更需要弓儉之這棵大樹的庇護。弓儉之是好色之徒,這在河下鎮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五斤得知弓儉之對西街張大發的媳婦桃花垂涎三尺,五斤喜之望外,投靠弓儉之機會終於來了。五斤趁著夜色,悄悄敲開了弓儉之家門。三天之後,河下鎮發生了一起離奇撕票案。

那是月黑風高的夜晚,張大發從自家小店出來,走在回家的小巷子裡被人裝進口袋,綁匪在他家門框上留下一張字條,“限三日五千塊大洋贖人,不得有誤,有誤撕票。落款是八爺。

張家的天塌了。小買賣人家,哪裡能有五千塊大洋贖金,三天後綁匪撕票。兩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哪裡能經得住喪子之痛,三個月後先後亡故。一個殷實美滿的小家庭瞬時沒了,只留下一位新婚不到半年貌美如花的寡婦。

純樸善良的河下鎮人哪裡會知道這泯滅人性的慘劇竟然由李五斤編導,可憐的人卻把髒水一股腦兒潑到桃花身上,世上所有攻擊漫罵女人的惡毒語言從刀劍一樣刺入精神和肉體,剛滿十八歲的小媳婦絕望了,她抹去淚水,三尺白綾就要結束年輕生命,弓儉之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得救了。

弓儉之慷慨解囊,幫助桃花處置了張家所有的後事,弱小無助的桃花被感動的只會用眼淚表達,她絕對想不到那隻黑手正向她伸去。一個深夜,一條陰影閃入張家,弓儉之如願以償,佔有了年輕貌美的桃花。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紙絕對包不住火。三個月之後,張家慘案真相大白,河下鎮人憤怒之聲酷似潮水洶湧澎拜,老百姓對弓儉之雖然拿不出證據控告他,但是他的罪惡行徑和仇恨種子深深埋在了人們的心底。

事發一年後的夏日。河下鎮來了一頂花轎,停在了桃花門前,吹吹打打把桃花嫁到山裡一個人家,那男人是個白痴。

“大壯!......不用急,我來給大家念一念,”孟春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面向眾人壓壓手臂,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於是他大聲宣講起來。“諸位鄉親,這是土改工作隊的佈告,我來給大家念念。”

河下鎮全體公民:河下鎮土地改革運動已經勝利結束,鎮政府成立尚在醞釀之中,經土改工作隊研究決定,河下鎮鎮公所工作暫由弓儉之負責,自即日起,弓儉之為河下鎮代理鎮長,特此公告。

河下鎮土改工作隊

民國三十七年六月十四日

孟春話音剛落,人群就像捅了馬蜂窩亂成一片,憤怒的叫罵聲,興奮的嬉笑聲,亂作一團,驚飛了麻雀,嚇哭了孩子。大炮環瞪圓目,上前一把拽住了孟春的胳膊。

“你再說一遍,鎮長是誰?”大炮聲似洪鐘。

大炮不相信這是事實。之前,他在碼頭幹活,風言風語也聽到了隻言片語,根本沒往心裡去,他認為弓儉之不可能再成為土改後河下鎮的領導者,土改工作隊是窮苦人的主心骨,絕不會違逆民心。做夢沒想到傳言成了現實,他想不明白,怎麼是這樣的結果?大壯把這股火氣撒向孟春,嚇得孟春臉色土灰,語無倫次。“大壯,你不要胡來,我再說十遍也是弓……弓……弓儉之。”孟春縮著脖子向後躲閃。

剛剛被大壯巴拉到身後的小眼子李心花怒放,小眼眯成了一條線。他不顧及周圍的人情緒,一蹦三尺高,手舞足蹈,口中不停叫喊,“好啊!好啊!”這副嘴臉就是欠揍,大炮就像抓小雞一樣把他拎過來,掄起拳頭就是一個通天炮,只聽咕咚一聲,小眼子橫躺在石板路面上,瘦骨嶙峋屁股被石頭稜角狠狠隔了一下,疼的他呲牙咧嘴,半天才爬起來,嘴裡嘟嘟囔囔,真的是煮熟的鴨子——肉爛嘴不爛。他手指大壯惡狠狠地說:“張大壯,你甭不服氣,等著瞧,以後有你好果子吃!”他從地上爬起來鑽出人群,一溜煙兒向他的主子報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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