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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正要說些什麼，遠處便有一人喊道：“鸚哥，過來。”
“來了師父。”女子邊應著師父，邊對面前的人輕笑，隨後說道，“三郎去妝房等我吧。”
鸚哥隨師父繞過戲樓的大堂，上到二樓一處雅房前，師父敲敲門，恭敬道：“王少爺，人到了。”
房門輕啟，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搖扇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著鸚哥。
鸚哥忙將頭往下低，她知道自已樣貌並不算漂亮，又是這般低微的戲子，如王少爺這種富家子弟，定然不是看上了她這個人。
師父朝這位王少爺說道：“少爺，這位就是鸚哥了。”
“嗯。”王少爺將扇子合上，“抬起頭來。”
鸚哥只能照做。
一聲冷笑傳入耳中。
“那種天籟，竟是這麼一副模樣的人唱出來的？”
師父慌忙解釋：“王少爺說笑了，我這徒弟，小的時候還水靈的惹人憐愛，誰知越長大便越……”
王少爺笑笑：“一扮上妝，美醜也不大能看得出來了，若非柳三郎沒能躲過黃口一劫，她也不會藏在後頭替他扮聲，不過好在遇上了本少爺。”
“少爺。”師父急忙上前了一步，“若您將她帶走了，我這生意怎麼做啊，鸚哥與三郎的聲音最相像，一時半會我去哪裡找另一個鸚哥啊。”
鸚哥這才知道要發生什麼，她撲通一聲跪下：“師父，我從小便在鳳鳴樓了，哪裡都不想去，即便以後不唱戲了，哪怕在鳳鳴樓當個做苦工的丫頭，我也不想離開！”
王少爺起身，在她身邊緩緩踱著步子：“真是你師父的好徒弟啊，本少爺府裡淨是妖豔女子，早就看膩了，正缺個會唱戲的妙音娘子，你若去了，下半輩子便是榮華富貴，可你若執意留在這裡，便只能是個在臺下的替聲罷了。鳳鳴樓也不用怕找不到人，三郎還小，等他再大些，聲音便又好了。”
說到這，王少爺瞟了師父一眼：“這種弄虛作假的事情，遲早有一天也是會露餡的。”
這話讓師父一震，王少爺是杭州有名的紈絝，就連官府都不敢得罪他，若非如此，師父也不會在明知他用意的情況下，還將鸚哥帶過來了。
王少爺有的是法子，讓鳳鳴樓再也不會出現在杭州。
而這一切，也恰被躲在門外的柳三郎全部聽到，他猛將房門踹開，不顧眾人驚訝的神情，對師父道：“師父，你怎麼能將師姐交給這種人呢？”
王少爺不耐煩的坐回椅子上：“聽聽，哪來的鴨子在這擾人，叫的難聽死了。”
柳三郎的氣焰猛然熄了半截，鴨子……
他摸摸自已的脖子，指尖微微顫抖，曾經能唱出滿堂喝彩之音的地方，此刻卻只能發出鴨子般的怪叫。
鸚哥起身將他往門外推：“三郎你先回去，這不是你……”
柳三郎將人甩開，怒目盯著王少爺。
師父連忙走到王少爺面前，低聲下氣：“少爺，您消消氣，別跟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見識，我這就讓他走。”
說完，師父狠狠瞪了柳三郎一眼，示意他趕緊離開。
柳三郎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深深地看了鸚哥一眼，眼中充滿了不捨與歉意。然後，他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間。
他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難當。原是他害了師姐，若不是他，師姐便不會被這種人留意到了。
夜裡師父找柳三郎談話，說鳳鳴樓早已不同往日風光了，若王少爺能幫幫他們，對誰都好。
鸚哥為了顧大局，自然也答應了入王府為妾之事。況且此事，根本不容他們不答應。
一個其貌不揚的戲子，能去富貴人家做妾，這是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福氣。
柳三郎自然也無力改變這個事實。
自那日起，柳三郎便生了場大病，病好後，他便每日望著鸚哥所在的方向。
鸚哥在王府的日子並不好過，雖然王少爺一開始對她頗為新鮮，但新鮮勁一過，便對她不聞不問。她一個低微的戲子，在王府中毫無地位，時常受到其他妾室的排擠和欺凌。
直到有一日，鳳鳴樓的閣樓兀得傳來一聲聲戲腔，這個聲音柳三郎再熟悉不過了。
是師姐回來了。
他們一夥人湧上樓去，可閣樓 被一張大鎖鎖住，幾個人一起都沒撞開。
站在板凳上一襲紅衣的女子將麻繩吊在房樑上，緩緩回頭，她透過窗紙正對上外面那雙急切而驚恐的眼睛。
“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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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已至中年的柳三郎聲淚俱下。
“若我當時不被嚇得愣在原處，若我與其他人一同去撞那房門，興許師姐便不會離開我了。”
這故事聽著讓人唏噓，一人輕聲安慰他道：“師父不必如此自責，這種事……我們這種人怎麼能左右呢？”
喬蘭芷心下生起一絲不快，因為這故事僅僅就是個故事而已，柳三郎的話，未免漏洞太多了。
事到如今，柳三郎竟然還在隱瞞。
“聽柳老闆這麼說，小鸚哥與人私奔這件事，便是莫須有的了？”她說道，“那之前柳老闆為何不解釋清楚？”
“因為……”柳三郎嘆了口氣，“私奔的說法，就是從鳳鳴樓傳出去的。師父是怕對鳳鳴樓的名聲不好。”
方逸禮大笑起來：“那私奔殉情的說法，便對名聲好了？這麼看重名聲，還不如實話實說，說不準小鸚哥還能貪個忠貞烈女的名號，也給你們鳳鳴樓添金了不是。”
話音剛落，上頭又出現聲音了。
眾人又慌忙擠在一起，盯著樓梯口看。
腳步聲響了好大一會，人心惶惶之時，一個箱子從上頭滾落，裡面的東西散落滿樓梯。
待箱子在地面上穩當後，人群中不知誰說了句：“這不是……錢師父的箱子嗎，前幾日幫忙收拾行李時……”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錢芸連忙搖頭，“我的箱子，怎麼可能會在那裡，怎麼可能會是我的！”
沒人敢上前去檢視箱子的情況，更無人敢去樓梯上撿那些散落的東西。
喬蘭芷猶豫片刻，正要上前，便被一柄扇子攔住。
“上頭是人是鬼還不知道，最好不要貿然前去。”
但樓上的人這麼做，定然是要告訴他們什麼，也自然不會輕易再下死手了。
喬蘭芷沒想到，方逸禮竟還會有關心人的時候。
“若真出了什麼事，便勞煩郡王告訴少卿大人一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