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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瘋了。
每個人在得知趙彌芯撕毀和談條約的訊息後，腦海裡都會冒出這四個字。
午朝所發生的事情很快就流傳開來。
使得本來就惴恐的人們更是變得愈加惶惶不可終日。
“好了，就到這裡吧。”
寢宮門前，趙彌芯疾步走下御輦。
一襲龍袍披身。下襬拖曳在地，寬大的衣領勉強蓋住她瘦削的肩膀。
這是件龍袍來自她那個鮮少見面的父皇。
至於她為什麼沒有屬於自己的龍袍，主要還是登基儀式倉促。
加上東齊兵至，這種瑣事根本來不及準備。
趙彌芯走後，看御輦的幾個喜歡說閒話的太監也終於忍不住開口抱怨：
“陛下怕是瘋病犯了吧？居然當眾撕毀東齊人的和約。”
“完了，不消十日，東齊軍馬就要兵臨城下了。”
“汴程的軍馬早就因為先皇那一戰折損大半，餘下的兵馬怎麼夠支撐東齊人的進攻？”
……
回到寢宮後，趙彌芯叫來一個宮女，急忙問道：
“林倪兒現在在哪？”
“回陛下，正在（她的）房內休息。”
“立刻叫她過來，伺候我更衣。”
宮女走後，趙彌芯枯坐冥想，眉頭越皺越緊。
“那個東齊人是怎麼知道倪兒的？”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身邊這個傻乎乎的丫頭居然被人給盯上了。
自己前腳剛要打發林倪兒離開，後腳東齊使者就跟自己要人。
要說其中沒有什麼古怪，趙彌芯說什麼都不信。
不管對方是誰，意圖如何，此次終歸是觸及這位女帝的逆鱗了。
而這，便是她怒毀“鄯丹之盟”的原因了——噁心人是吧？踏麻的都別玩了！
哪怕是拼到魚死網破，到最後誰死誰活還說不定呢！
旁邊那些負責各種雜活的宮女們感覺氣場不對，紛紛朝彼此使了使眼色。
“欸，你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急著找林倪嗎？”
“不知道。”
“聽說啊，本來都是要籤的了，但偏偏那個使者突然跟陛下索要林倪兒，這下可好，立馬談崩了。”
“啊？這就談崩了？不就是個小丫頭嗎？賞給他們不就行了。”
“就是就是，都捨得給那麼多錢和地了，居然一個女人都不捨的給。”
……
慷他人之慨，自古人之常情。
要是東齊使者索要的人是她們，那現在這幾個宮女大概就說不出這種話來了。
她們交頭接耳的聲音很小，趙彌芯自然是聽不見。
少傾，那個傳話的宮女便帶著林倪兒匆匆趕回來了。
“你們都退下吧，這裡有倪兒就足夠了。”
眼見這妮子安然無恙，趙彌芯心裡懸著的石頭也安然落下。
旋即支開其他人，單獨留下林倪兒。
“哈欠……陛下是要更衣嗎，奴婢這就來。”
剛醒的林倪兒揉搓睡眼，步伐凌亂，搖搖晃晃地生怕她會來個平地摔。
要是在人多的時候，她興許還會在意主人顏面裝得嚴肅認真些。
但要是隻有主僕二人獨處，那就會放得比較開。
相處久了都會這樣，就好比夫妻，如果是新婚燕爾估計還會拘謹。
要是過個五六年，就算在家裡裸奔大概也不會覺得奇怪。
“不用，待會再換。”
“過來過來。”
將林倪兒按坐床邊，趙彌芯認真地說道：
“倪兒，我想過了，你還是暫時不要離開我為好。”
“喔……倪兒當然不會離開陛下……啊？陛下您的意思是，不趕我走了？！”
對於這意料之中的慢半拍反應，原本還板著臉的趙彌芯被逗得噗嗤一笑：
“噗……我怎麼捨得趕你走，你走了誰來伺候我啊？”
“對了，要是打包好東西的話，就全部拿來這裡吧，以後我們一起住，一起吃，一起睡，就和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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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後面這句她也就心裡想想，沒有好意思說出口。
當然，趙彌芯這麼安排自然不是想搞皇銫，主要還是為了儘可能保護好林倪兒。
儘管自己自身難保，但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南梁國君，明面上肯定不好直接下手。
但下毒，暗殺之類就難說了。
而要是有林倪兒在旁邊，一來既可以防止那些惦記她的人投鼠忌器。
二來也可有使趙彌芯有個試吃嘗毒的人肉擋刀盾牌。
其二雖然看似無情，但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趙彌芯要是出事了，林倪兒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要是真到了那種田地，先死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倪兒，真是對不起啊……
想到這裡，趙彌芯不禁暗道“慚愧”。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這樣“保護”林倪兒了。
“嗯嗯！倪兒一切都聽陛下的。”
林倪兒笑地很開心，眉眼彎如新月。
對於自己的主人她總是抱有無條件的信賴，所以根本就不會往深處去想趙彌芯這麼做的用意。
而她這麼天真純潔，更是令某人對於自己那有些骯髒自私的想法倍感不安。
二人閒聊之餘，突然外面傳來奏報：
“陛下！寧怡王，張丞相求見！”
哦，來得挺快的嘛，居然沒有讓自己久等，看來是急了。
趙彌芯輕蔑一笑，吩咐林倪兒：
“你先回避，我去見見他們。”
這也就是她不急著更衣的原因了，因為料到了這兩人必然會來找自己。
慢悠悠地品了幾口茶水解渴，趙彌芯這才拖著步子來到接待客人所用的殿堂。
那裡，等的不耐煩的趙恭坐立不安，見到趙彌芯前來，便沉著臉問道：
“彌芯，有你這麼讓長輩等人的嗎？真沒規矩。”
用著長輩訓斥後輩的語氣，要是在尋常人家，這倒也合情合理。
但趙彌芯身為天子，趙恭作為臣子，眼下沒有規矩的反而是後者。
不過趙彌芯早就習慣了自己這個叔父的跋扈，當即站在原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
“叔父所言甚是，不過侄女心有困惑。”
“所謂天子，法不可加之尊，嘗為天下之綱。”
“按道理來說，我身為梁國君主，言行舉止應該都是‘規矩’。”
“既然說我不合規矩，那敢問叔父，誰才合規矩呢？您嗎？”
趙恭被懟地啞口無言，他自然不會蠢到去回答這個問題。
要是敢回答個“對”，那保不準會被“大不敬”和“謀逆”帽子。
旁邊還站著個寫起居錄的史官呢，史筆如鐵，還是收斂點比較好。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牙尖嘴利了？
趙恭很納悶，以前的趙彌芯對他可是很恭敬的，哪會有現在這麼不留顏面。
“陛下此言差矣，縱使天子，也會有舉止失錯之時，需要臣子諫言匡正。”
張宏彥也是擺出說教態度，字字感人至深：
“若陛下善聽善見，自然合乎規矩；若是陛下一意孤行，恐國將不國矣。”
碼的聽你的籤賣國條約就是好皇帝，不聽你的我大梁就要亡國了是吧？
趙彌芯自然聽得出來他話裡有話，心裡暗罵幾句，臉上還是笑吟吟的：
“極對，極對。”
“張相所言甚是合理，之前是朕太激動了，險些鑄成大錯。”
“這樣吧，朕會讓翰林院草擬另一份和約。”
“明日朝會再由朕署名，好讓東齊使者回去交差，解我南梁危難。”
“不過……”
趙彌芯微笑著，語氣慢慢變冷：
“有個人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君威，罪不可赦。”
“煩請丞相派人轉告東齊使團，就說朕再也不想見到那人，叫他們好自為之。”
“明日若是再見到那人……呵呵，難保朕會太激動而又做出不合規矩的事。”
“屆時若果真出了差池，那就只能是叔父自己同東齊人簽字了。”
……
就這樣，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三人的短暫會談結束了。
趙恭與張宏彥走後，趙彌芯回到寢宮，心情舒緩不少。
不難想象，待會訊息傳到東齊使者那邊，那些人會是副什麼表情。
能借這夥人的手，弄死一個自己討厭人的，感覺很痛快。
“所以，這就是陛下所說的‘驅虎吞狼’。”
落地鏡前，聽得似懂非懂的林倪兒捧起面前如瀑青絲，邊為趙彌芯梳頭邊提問。
“是，也不是。”
趙彌芯看著銅鏡裡的倒影，視線卻飄向另一個方向。
“東齊人退兵，我們要求和，並非全是因為糧草供需不及、功高震主等謠言，汴程防備空虛、抽調各州軍隊不及。”
“更是因為‘他們’。”
“’他們‘？”
另一邊，與張宏彥同乘輦車的趙恭一臉茫然，顯然不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
“殿下不是多次問我為何東齊人不敢真的攻打我汴程麼？”
張宏彥輕撫垂須，視線轉向與寢宮中的趙彌芯所凝視的方位。
“就在那個地方吧，大約八十里外，東齊軍斥候打探到了另外一支軍隊。”
回憶著之前從手機裡搜到的歷史資料，趙彌芯指了個大概的方向，輕笑道：
“北燕……準確來說應該是北燕羌人才對，人數應該有八萬人，而且其中有三萬是騎兵。”
“他們突然出現在距離東齊軍隊不遠的地方，至於想幹什麼嘛……難說。”
史載，北燕孝文皇帝宇文成恆曾許下宏願，要將境內所有羌人驅逐出去。
自那之後，接近八十餘萬羌人背井離鄉，四處漂泊。
羌人驍勇善戰，以劫掠遊獵為生，一路南下，碰巧來到附近。
誠如之前趙彌芯所說過的，這期間局勢的水真可謂不淺。
也難怪東齊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派遣使者來恐嚇南梁人而已。
要是真派兵來圍攻汴程，北燕羌人一旦偷襲，背腹受敵。
東齊人的軍隊怕不是要被騎兵衝得全軍覆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