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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
清晨的睡夢是被木門“吱呀”的聲音和碧兒匆忙的腳步聲吵醒的。
碧兒驚呼:“王妃,王妃。殿下今日南下出徵了。”
“只怕馬上就要出城關了。”
這一聲,直接讓菀靈笙睡意全無。 一個起床困難戶此刻卻立即從床上跳起來,胡亂穿上繡鞋,快速洗漱了幾下,便飛奔出門。
晨露還在花草樹根上停留,遲遲不肯落入土壤。
院內,幾位僕從還在庭院之內打掃。
白牆黛瓦,青磚綠野。
菀靈笙沿著一條漫長的鵝卵石道路,旁邊種植著鬱鬱蔥蔥的文竹,還有文曲流水一旁作伴,道不盡歲月悠然。
推開木質的宅門,一種淡市井氣息撲面而來。
行人來回穿梭,神色匆匆,吆喝聲不絕於耳。
“糖葫蘆咧!”
“來看看新上的胭脂水粉。”
“看看當朝學士楚子燁的字畫,青山綠水咧。”
她沿著街道一路狂奔,不小心跌撞到了許多行人,烈日當下,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秀髮糊在一起。
一步並兩步,跑上鏽跡斑駁的古城牆。
爬上城牆的時候,她早已精疲力盡,扶著長著青苔的石壁,向下望去。
城關之下,烏泱泱的大軍整裝以待,手持兵甲齊齊往南方進發,和天邊最遠的餘際融為一體,聲勢浩大。
黃沙被喧天的踏步捲起塵土,細小顆粒甚至都飄進了城牆之上的菀靈笙眼裡。
十萬精銳,升旗烈烈。
五千騎兵位在前列,清一色的銀甲獵馬,長槍在手,刺眼奪目的寒光。
步兵緊隨其後。
她在城樓之上,找了半天並未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前世也是如此,他的出征即訣別,菀靈笙內心止不住地顫慄。
這次南下要多久?他還會不會被人奸人所害?他能不能平安歸來?
突然,十萬的人潮裡,二人地目光卻不期而遇。
沈卿塵正坐黑馬之上,單手勒馬,馬便駐足停了下來。
他蹙著眉頭,纖長五指擋住頭頂的烈陽,向城牆之上那個模糊的身影眺望。
強忍著不適,待視野慢慢清晰,眼裡閃現一絲錯愕。隨後,眼睛終於不堪重負,回過頭來閉眸養神。
宋逸立馬向他遞上黑綢。
他抬手緩緩揉著眉心,妄圖減輕眼裡的劇痛。
他的眼疾,是出生自帶的毛病。這些年間,他尋遍天下名醫,都說天疾無藥可治。他的眼睛極怕烈陽,時不時還會疼上一會兒,鑽心之痛,無法言喻。
沈卿塵低頭,並未接過。
大軍之前,怎可言明自己的弱點。
眼疾的事情,只有幾個近臣知曉。若被有心之人知曉,怕是就會在沙場之上用盡詭計。
他御馬先行。
菀靈笙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不在,與大軍融在一起,分辨不出。
十萬大軍也慢慢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馬蹄聲也隨之消失。
她略顯落寞地緩緩走下階梯,一階一階走得如同七旬老人,有氣無力,行動遲緩。她失神地走下城牆,才看到徐昱守在下面朝她禮貌行禮。
徐昱唸唸有詞:“王妃,殿下出徵這段時間,我就是你的貼身護衛,護你周全。”
一個堂堂正正的中郎將,怎麼自降身軀做貼身護衛?
菀靈笙失魂落魄:“殿下,為何派你來?”
“殿下,當熱是擔心王妃的安全,所以才讓下臣護著王妃周全。”
如此冠冕堂皇的話,菀靈笙一百個不相信。
“殿下,要去哪?”
“南境,與雁回國三洲交匯地帶。”
“那...殿下要去多久?”
她說的失落,徐昱也同樣:“歸期未定。”
此刻,菀靈笙和徐昱可以稱得上同時天涯淪落人,一個大婚後第一天就被夫家拋棄,一個出征前一日被殿下所拋下。
一個不受疼愛,一個不受重用。
接下來的七日,菀靈笙都過得渾渾噩噩,一下子回到了無所事事、嬌生慣養的貴族夫人的生活。沒事就拉著碧兒滿大街瞎逛,一日三餐吃著御廚的山珍海味。
不僅如此,莞靈笙又大量買入晟國的醫書,女扮男裝,裝成新來的大夫在藥館門口隨機救治著無錢看病的老婦、小孩,學著前世沈卿塵的舉動行善。
盛大夫之名一時響徹衡州。
回門還有徐昱的保駕護航,即便有人有意想拿辰王大婚第一天就丟下王妃出征說事,也不敢當面挑明。虞家上下現在是見到菀靈笙大氣也不敢出一個,回門宴吃得極其沉默。
從虞府出來,菀靈笙長長地舒展了個懶腰。拉著徐昱去到衡州傳聞中神秘的黑市,傳聞神仙秘藥都能在那裡買到,只要你所想,就沒有買不到的。
黑市位於衡州山的底下,要有專門指路人挑著燈,竹竿搖著小船才能進入黝黑的山洞。水流錯綜複雜,稍微行駛錯,便會一去不復返。
指路人又叫藺夫。
藺夫模樣醜陋,用著一個漁夫帽壓著自己滿臉生瘡的面容,臉上勾著一抹陰冷的笑容,不知道他在笑些什麼。
他寒冷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菀靈笙,聲音陰森,不像活人音:“姑娘,鬼市可不是你一屆女流可以進的地方。進去不是一具屍骨,就是淪為活死人的娼妓。”
菀靈笙無視他的話,一屁股坐上船,眼神掃過徐昱。
徐昱嘆氣,跟著上了船,給藺夫丟下了一錠銀子。
藺夫立即喜笑顏看,雙手接過。高呼:“好咧,這就帶你進去。”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小船慢慢悠悠駛入幽深的隧道。
徐昱貼近菀靈笙的身邊,小聲說道:“王...”,想到在外不宜暴露身份,改了口:“二小姐,若是讓殿...老爺知道我們來如此鬼祟的地方,怕是要扒了你和我的皮。”
菀靈笙毫不在意:“那咋辦?要不現在跳船?”
徐昱嘆氣,她就不能安分一點守著殿下回來嗎...
“沒事。他天高路遠的咋能知道,除非你洩密!”她做出一副威脅的表情,手直直指著徐昱,眼神狹長。
徐昱擺手:“二小姐,我哪敢啊?我還未娶妻,我可不想如此慘死。”
菀靈笙笑著用手肘戳了戳他:“放心啦,即使被發現,宋逸到時候也會幫我們到時候在他面前說好話的。”
徐昱徐然,確實,宋逸在軍中簡直是乳孃般的存在。在六殿下手下討生存實屬不易,還好有“宋媽子”在殿前兜著,才不至於重罰。這些年能好好存活在殿下身側,又不缺胳膊少腿的只有宋逸一人。
有段時間,軍中甚至傳聞,殿下不僅女色是因為和宋逸關係匪淺。
額。
鋼鐵直男徐昱想到此處渾身上下冒起雞皮疙瘩,狂搖頭才把這個瘋狂的想法甩出腦後。
“到了。”
船停靠在溼冷的地面,一股陰風掠過二人。徐昱小心翼翼拖著菀靈笙下了船。
嘈雜聲一片。
熙熙攘攘。
鬼市不比街道乾淨,沒有正規店鋪,幾個雜亂的小攤聚在一塊,不見天日,只能靠著小燈微弱的光源窺得一部分。
遠處燈光璇霓,通明光亮,是唯一明亮的場所,隱約能聽見樂坊歌聲,詭異十足。
鬼市小販魚龍混雜,黑白兩道皆通吃。
來往行人不是帶著面具就是以黑袍遮掩面部,似乎見不得人。
菀靈笙也入鄉隨俗,買了兩個面具。狐狸面具留給自己,豬面具則留給徐昱。
她的鞋底已經被水漬浸溼,走到一個小販攤前,拿著瓶瓶罐罐細細研究起來,揭開瓶口,朝著裡面望去,是一個虛弱的銀壘蠱蟲,個頭中等,算為下品。
小販見她有意,開始熱情推銷:“姑娘,是有喜歡?此乃南沽進口的銀壘蠱蟲,只要摻入水中,令人服下,便可殺人於無形。官府老爺也查不出死因。”
胡扯。是銀壘蠱蟲不假,但蠱蟲虛榮無人淬鍊,只怕達不到效力,談何殺人。
徐昱在一旁臉色如黑,畢竟大將軍宋青瀾就是因為蠱毒剛從鬼門關救回來。所以,他對這種陰險小物厭惡至極,若不是不便暴露身份 ,他早就一把掀翻了黑街。
菀靈笙問道:“南沽蠱蟲怎會如此虛弱?”
小販:”姑娘有所不知,南沽蠱蟲向來一隻難求,南沽管制,不對外出售。”
南沽也怕有心之人作亂,所以管制嚴格,蠱蟲不對外出口,但難免有利益燻心的人巫師會冒著律法走私販私,只為一兩片金葉子。
“上屆巫女頭子帶著眾多巫者養出來的蠱蟲質量極好。當時一隻蠱可以炒上十兩黃金。特別是那個巫女頭子所煉的蠱,那簡直,被抄上了天價。”
“可惜啊,當時管制被那巫女頭子管得太嚴格。不然,許多人想必早就發家致富買宅邸了。”小販說著說著喪著氣,雙手一攤。
菀靈笙也很窘,喜提“巫女頭子”新稱號。
小販接著探頭說著,手上不停地拿著小瓶子遞給菀靈笙:“可惜那個巫女頭子自己把自己剋死了。現在,不是由那個…菀…”
“菀清河。”菀靈笙搶答。
小販一拍腦殼:“對對對,她即位之後,大肆開始鼓勵平民百姓也跟著養蠱啊。並且開始對外出售百姓所養之蠱蟲,所以,此蠱才差了許多,也沒之前很絕。”
菀靈笙聽得眉頭一皺,怎麼能鼓勵百姓養蠱,還出售給各國?
小販:“蠱蟲這種東西怎能是尋常百姓能養的出來的?即使有南沽的血脈,也不見得有命養啊。”
養蠱稍不注意便會反噬自身,如此做法,無異於讓百姓慢性自殺。
如此目的?只是為了錢?
或者更深。
這樣的菀清河讓她陌生,不敢相信是曾經和一起研究蠱蟲、草藥、五毒的姐妹。 菀靈笙還記得她的眼神是如此純淨,生活如她一樣活在小小的藥房裡,永遠笑意盈盈,會親暱的叫她靈笙~
見菀靈笙沉思,小販又給她推銷了許多玩意。
“鴆毒、斷腸草、雁回國的仙人骨,南沽蠱蟲,任君挑選。”
“姑娘,新來的相思子,只需要一粒,無論意志多堅定的男人,入夜了都只會聽你的。”
如此汙穢。
徐昱簡直是聽不下去了,氣得把臉轉到了一邊。
菀靈笙:“徐昱,買單。”
徐昱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二小姐,你需要相思子幹什麼啊…”
“你慌什麼?用不用在你身上。”
“殿..老爺身上更不可以啊!”
此等罪名,徐昱怕是十個頭也不夠給沈卿塵請罪的,他死死捂著錢袋。
防賊,防色狼,防菀靈笙。
菀靈笙恨鐵不成鋼地踢了他了一下,“想哪去了,我讓你把這個小攤上的所有都買了,包括相思子。”
她揪著徐昱的耳朵:“如此新奇玩意,我不得研究研究啊。萬一下次再遇到懷化大將軍那種情況呢,我還得有個另解之法,難道次次都讓我放血嘛?
徐昱哎呦哎呦地叫著,耳朵被揪著紅腫,被迫交出了錢袋。
徐昱懇求:“二小姐,你行行好。其他我不管, 相思子真的不能用到沈老爺身上啊…”
菀靈笙翻了個白眼,貝齒咬著下唇:“我在你心中是如此一個貪戀沈卿塵美色的大色狼嗎?”
“不!”
菀靈笙鬆了口氣。
徐昱幽幽開口:“不止在我心中,所有軍中人都是如此認為。”
菀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