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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船出了不小的問題,幾乎全船的人都跑去幫忙了,這也給晏洲留下了逃出船艙的機會。一路上都沒碰到阻攔的人,被他一腳踹翻在地的僱傭兵估摸肋骨也斷了幾根,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他。
船艙外下了暴雨,迎面砸來的雨點讓晏洲混沌的意識清醒不少。船尾處,距離他七八米外一點鐘方向正站立著三名船員,灰濛濛的海霧被這場暴雨稀釋不少,三人很快就發現了逃出來的晏洲。
“那是——”
“是老闆要的人,快抓住他!”
“別讓他跑了!老闆要活的!”
幾個人高度警惕了起來,他們用兇狠的目光盯住了晏洲,像要伺機攫取羔羊的惡狼……
【糟糕,時效過了……】七七焦急道。
充實的力量感在瞬間從晏洲的身體內抽離,他的身體晃動了一下,疲憊與虛弱再度席捲而來。
【他們要過來了修復者!】
七七的話音剛落,船尾的三人即刻有所動作,然而就在此時,不可思議的一幕突然發生——
甲板外,海底的水草生物猛地暴長,滑膩膩的墨綠色條帶從洶湧的海面露出了頭,耀武揚威地擺動著自己肢體。
“這……這他媽是什麼東西?!”有船員發現了這可怖的東西,驚懼得變了聲調。
人對威脅到自己生命的東西往往都有著難以用邏輯來解釋的直覺,這個時候,他們的感知力會是異於平常的敏感。但遺憾的是,就在他們感到恐懼之時,危險也就降臨了……
水草很快沒過他們的頭頂,不由分說地纏住他們的手腳以及脖子,再一點一點地收緊,它們像是被人賦予了生命,調皮且殘忍地享受著人類生命消失的過程。
水草丟下呼吸全無的人類,接著又對甲板上唯一還有溫度的晏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它的身體驀然伸長,懸在半空中向晏洲靠近。
轉眼間,那根彎彎曲曲的條帶就飛舞著自己的肢體來到晏洲面前,晏洲有被它的速度驚到,無意識地後退了一小步,但這一退沒有讓他重回船艙,而是讓他跌進了一個赤裸的胸膛。
“別怕。”赫爾亞斯的聲音在晏洲的耳畔響起,他從身後握住了晏洲的手腕,稍一用力,鐵鏈就如同軟泥一般從晏洲的手上脫落下來。
晏洲放任自己卸下全部的力氣,全無保留地將自己交給身後的人。
他開口的聲音沙啞得失了本色:“怎麼才來?”
“抱歉,”赫爾亞斯將人抱了起來,晏洲的側臉埋在了他的鎖骨處,超乎尋常的溫度讓赫爾亞斯的話音滯了滯,半晌才繼續道,“是我的錯。”
晏洲在他的懷裡閉上了眼睛,小幅度地彎了彎唇角:“我替你解決了個大麻煩。”
“嗯,”赫爾亞斯抱著他進了船艙,船頭的淒厲的嘶喊聲此起彼伏,但好像和他們都沒有什麼關係,“你做得很好。”
晏洲渾身溼透了,身體在不自覺地發著抖,赫爾亞斯的胸膛不夠溫暖,但這樣的溫度對於現在的晏洲來說剛剛好,他貪涼得恨不得將整張臉都埋進去。
沒過多久,赫爾亞斯找到了一間還算整潔的艙房,裡面放著一張舊沙發。他把晏洲放了下來,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晏洲燒得昏昏沉沉,但也能隱約感覺到赫爾亞斯在解自己的襯衫紐扣,他的傷口癒合又裂開,反反覆覆總不能消停,現在經暴雨一泡,又滲出血水來。
赫爾亞斯的動作很輕,他是知道人類的身體有多脆弱的,一個炎症或許都能奪走他們的性命。比起生來就擁有強大體魄的人魚族,人類就像是個慣會利用外物來保護自己的瓷娃娃。
但赫爾亞斯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晏洲對痛感並不那麼敏感,他甚至連赫爾亞斯落在他身上的動作也不太能感覺得到,他只覺得冷,冷得讓人無法控制地抖……
但當赫爾亞斯冰冷的手指觸碰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時,晏洲才覺察出一點異樣,他睜開有些沉重眼皮,對上了赫爾亞斯沉靜且專注的目光,那雙漂亮的藍眸在光線昏暗的艙房內顯得與平常很是不同。
“怎麼了?”晏洲握住了赫爾亞斯微微發顫的指尖,輕輕皺起眉心,神情有些疑惑,“你在害怕?”
不是害怕,是後怕……天生的強者也會折服於內心的恐懼,那種自心臟深處傳來的顫悚,哪怕是赫爾亞斯也對此無計可施。
“睡一會,”赫爾亞斯蒙上了晏洲的眼睛,卻自作主張地避開了他的問題,“風暴過後就能到家了。”
晏洲也的確是精神不濟,高強度精神緊繃的後果是身體的疲憊重新反撲回來。他很快躺在赫爾亞斯的懷裡睡熟了,一覺醒來果然已經不在海上。
——
特護病房裡,剛睜開眼的晏洲又看到了江秋年那張拉了老長的臉,這畫面怎麼看怎麼眼熟。
“第二回了,”江秋年搬了把椅子就放在晏洲的病床邊,大有要和他辯論個八百回合的架勢,“把自己折騰進急診室,你可是第二回了,這回我看你怎麼跟我嗆聲。”
江秋年氣勢頗兇:“等你出院了我就給你打包去我爸媽那,讓我媽看著你,休養個半年再安排你去國外繼續唸書,左右你那破班就沒正經上過,公司少了你也倒閉不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一口氣輸出完畢卻沒聽到人反駁,江秋年看了病床上的晏洲一眼,清了清嗓道:“聽見沒?說話。”
“聽到了。”
“別跟我犟,這事——”話說到一半江秋年就自動打住,腦子裡把剛才晏洲說的那三個字又重新過了一遍,半晌他才驚疑道,“……等等,你剛才說的什麼?”
“我說,”晏洲的聲音有些悶啞,是身體還沒好透的緣故,“知道了。”
見了鬼了,江秋年不敢想象晏洲會這麼順從,於是又試探道:“你的意思是同意了?同意這個安排?”
晏洲淡淡“嗯”了一聲,驚掉了江秋年的下巴。
怎麼安排對晏洲來說都無所謂,最大的麻煩已經被解決,納森還好好地活著,赫爾亞斯的黑化值也清得大差不差了,他有足夠的信心讓對方留在自己的身邊。
而剩下的時間他還是會像在之前的任務世界那樣,陪著任務物件度過,直到迎來他們中的某一方生命的終結。
反覆確認後,江秋年終於相信晏洲肯老老實實地聽話一回,於是嘆了口長氣。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了,他不想多問也不想多說,只是臨走的時候表露出一些遲疑:“你……”
“什麼?”晏洲被護工扶起來,靠在靠枕上,醫生在給他更換點滴。
“沒什麼。”江秋年搖搖頭,他本以為晏洲醒來會第一時間問他赫爾亞斯在哪,沒想到晏洲沒有一點想提他的意思。不提更好,省得我不痛快,江秋年心說。
“我是想說你缺什麼我讓助理幫你回家去取,晚點我再來看你。”江秋年擺了擺手,又囑咐了護工幾句,之後總算是放心離開。
“我睡了多久?”病房裡的人都離開後,晏洲問著七七。
七七告訴他【兩天,赫爾亞斯守了你一晚上,凌晨你退燒後才離開。】
海上的事還在等他收尾,還有艾比萊特,需要他去主持大局。人魚族的王向來被看作是神明的使者,是能與神明對話、傳達神明意志的人,因此赫爾亞斯也就這樣被他的臣民賦予了“神性”,不僅是他,在不久的將來,取代他的納森也會是如此。
又一次不告而別的赫爾亞斯在一週後出現,那是一個天氣晴朗的上午,晏洲勒令江秋年替他辦理好出院手續,赫爾亞斯不期出現在高階病房的走廊裡。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許久不見的洛曼。不得不說,赫爾亞斯似乎越來越適應裝扮成人類的樣子了,他那一頭分外惹眼的金色長髮被規矩地綁在腦後,襯衫也有好好地扣上紐扣,領帶打得很漂亮,應季的西裝外套很襯他挺拔的身形。
當這樣的赫爾亞斯拿著一束白玫瑰走在醫院的長廊上時,很容易就成為了一道特別的風景。
他走到晏洲面前,沒有第一時間把花束遞到對方的手上,而是略低了低頭,對他說:“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但洛曼告訴我在人類世界,給人送花是一種禮節,表達美好的祝願,還有……”
“還有什麼?”晏洲在他的注視下拿過花束,每一支經過精心挑選的玫瑰都已經綻放了,雖不身在肥沃的花圃,但並不影響它們的美麗。
“還有,”赫爾亞斯垂眸看著晏洲的眼睛,沒有錯過那裡藏著的狡黠的笑意,幾不可察的一聲嘆息後,赫爾亞斯認輸般對他道,“表達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