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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兒走後,師甫為了安慰妮,哄妮開心,為這話做過解釋,道:
“別聽她瞎忽悠。
不是一碼子事,她們家做卷子雞,是用火鳳凰……”
“師父呀,你比那女人更狠!
她打碎我的身體,碾磨我的靈魂,你這是要把我殘留的氣息也抹去……
抹去好啊,再也沒人打擾你們倆……”
妮在心裡憋屈的哭喊,無人聽到,更無人回答。
她感覺她被五兒揉碎的心,再難復原。
從此,也徹底失去,在五兒面前,趾高氣揚的勇氣。
她要去找少年。
每當她難過,或者想不開,少年總能用最簡單的語言,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她開心起來。
妮揣著滿腹的委屈,氣哼哼地從後山趕回,前往山腳下少年看守的魚塘。
才走到半山腰,她就老遠看到,師甫和少年盤腿對坐,中間放著一隻盆。
“那盆裡面盛放的,是五姨送的卷子雞嗎?
我的天吶!這個妖精一樣的女人,不會想用一盤卷子雞,連我夫君的魂,也拐走吧。”
妮心急如焚,加快腳步,幾乎是在小跑。
快到跟前時,妮才發現是個誤會,誤會了師甫,也誤會了盆。
師甫怎麼會,把自己心愛的人送的心愛的卷子雞,跟少年分享呢。
而盆也不是吃飯用的盆。
那是隻陶盆,很大,三尺方圓,尺把深,烏棕色。
盆裡遊著一條醜陋的魚,長鬚癟嘴,腦袋上還有兩顆微微的凸起,黑色痦子一般,整體形象是沒了腿的蛤蟆,只是被拉長了許多。
看妮過來,少年興奮地笑著,像個終日調皮耍鬧,惹人厭煩的頑童,終於做對一次事情,要跟大人邀功似的,指著那魚,道:
“你是想修為大進,還是想發筆小財?”
妮不知其意,丟了個詢問的眼神。
少年得意洋洋,笑道:
“師父說,這是蛤蟆魚,吃它一口肉,就能進諸無境界。”
“呀……”妮瞪大眼睛,驚詫起來。
少年又笑,幾分純真,幾分戲謔,還有幾分自己都不相信,呵呵地道:
“不是有‘蛤蟆想吃天鵝肉’,‘鯉魚躍龍門’的說法嗎?
這蛤蟆魚,是躍過龍門,吃過天鵝肉,你說厲害不厲害,就問你,厲害不厲害!”
“厲害,厲害!”
妮高興地蹦起來拍著手掌,似乎少年唱了一支曲子,而她,情不自禁,要舞出婀娜的腰肢。
那樣子,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傻里傻氣的鄉下丫頭,可少年喜歡。
師甫懶得理會他倆莫名其妙地自娛自樂,卻聽到,妮又大聲喊了兩句,令他的頭,頓時大了起來。
妮喊道:
“給師父吃。
只要師父踏入諸無境界,就一定能抵禦住,那個不知羞的老狐狸精的勾引!”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那隻像狐狸一樣的小黃狗,在池塘裡露出水面,稍稍歪斜腦袋,張著嘴巴,耷拉著舌頭,瞪著黑寶石一樣的眼睛,看著妮,彷彿在問:
罵誰呢?
妮知道小狐狸並無惡意,它的這個神情,意思很明確:
友好的微笑。
這就是少年的釣魚,或者捕魚。
他坐在塘邊,像狐狸一樣的小黃狗,下塘捕魚。
沒有妮,他倆會餓死吧。
師甫還不如小黃狗友善。
他白了妮一眼,默默地去抽他的老菸袋。
他微微張開的嘴巴,有煙汩汩冒出,像尊深沉的老妖怪。
無論怎麼看,和五兒那個妖冶的女人,都不是合適的一對。
一個深沉,一個招搖。
一個邋遢,一個嬌豔。
……
“我也是這樣說的,可師父不願意。”少年撓撓頭,很為難似的。
“不願意?
那個老狐狸精,不論要你做什麼事,你都甭答應!”妮假裝惡狠狠地道。
這是最淺顯的人情世故。
五兒前腳離開,師甫後腳就來找少年。
很明顯,五兒有事兒,求到少年頭上了。
那隻像狐狸一樣的小黃狗,乾脆爬出池塘,溼淋淋地衝妮搖著尾巴,似乎在說:
你怎麼老罵我?
妮很抱歉地回它一個善意、調笑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請多多包涵。
“可……可……事是我惹……。”少年的臉竟然憋得通紅。
彷彿做了天大錯事的孩子,明知不可饒恕,還想請求原諒。
妮驟然想起:那時,少年被老牧困在八陣圖,為了想見她一面,利用那狐狸一樣的小黃狗,破陣而出……
久久說不出話,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自責。
這才過幾天安穩日子,麻煩又來。
少年說得真對。
少年說:我們不能祈禱著風雨過去,再去幸福地生活,我們要學會在風雨裡舞蹈,在風雨裡幸福。
師甫似乎懶得搭理妮,站起身,把雙手背在身後,疊握著煙桿,緩緩邁著步子,往山上走,還幽幽地道:
“釣叟就愛瞎琢磨這些,都是無稽的流言。
吃一口魚就能進諸無,那就不是諸無,而是豬狗。”
妮還不甘心,衝著師甫的背影,喊道:
“這魚若是你的機緣呢。”
師甫似乎沒聽到她說話,心事重重地自顧自走著。
漸漸遠了,背影也小了,眼見著就要融入大山,才又說了一句,像風一樣,悠悠飄來:
“去祈仙居賣掉吧,換些錢,天天給我做卷子雞。
我有預感,我快要走了。”
“走?”妮有點懵。
雖說世事無常,白雲蒼狗,但也不能這麼快,幾個轉身,就是離別的結果。
也許師甫有另外的意思,妮只是有了錯誤的聯想。
她自忖著,連忙追問道:
“您去哪?”
師甫這次是真的不再搭理妮,也不找不見他的背影。
只有一片閒散的白雲,彷彿很傷感。
妮看向少年。
少年也在看著她,並且搖了搖頭。
“師父給你說了什麼?”妮是要弄清緣由,責問少年,聲調也帶著一絲嚴厲。
少年恐怕也沒料到,會有一個師甫出走的結果,惶恐起來,低眉順眼地道:
“老牧要撥動式盤”
“式盤?什麼意思?”妮不解。
少年凝重地轉過臉,望向池塘。
妮也跟著望向這口叫煙波池的小水塘。
奇怪,煙波池竟無邊無際得浩渺起來,也真出現若有若無的煙波,開始瀰漫,如夢一樣的輕紗。
輕紗遮掩的,是過去的時光:那時候,妮和少年,都沒有長大。
少年就叫少年,這是個名字,跟年齡無關。
他無父無母,更無兄弟姊妹,整天抱著那狐狸一樣的小黃狗。
那時候,煙波池邊,住著一個叫釣叟的老頭。
他無時無刻不在釣魚,養活著少年,和那狐狸一樣的小黃狗。
從妮記事兒,師甫就經常帶著她去煙波池。
師甫跟釣叟聊天喝酒。
妮陪著少年在池塘邊呆坐。
少年不喜歡說話,悶得像塊石頭。
他的眼眸很深邃,神秘得讓妮著迷,彷彿能裝下漫天的夕陽,和輕柔的晚風。
妮就想,自己該是晚霞裡飛天舞蹈的霓裳仙子。
而少年的眼裡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