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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把還在桌案上打盹的祝卿安扶上了榻，燕恂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
看著滿地熟宣上的字跡，先是從娟秀到呆板繼而潦草，直至最後在潦草中夾雜著股……殺意。
燕恂才笑著打量了一眼，正在酣睡的祝卿安，隨後拿起桌上的雙刀，離開了錦園。
柳子禁的死和北齋的事情還是有必要和燕崇通個氣的，但很顯然這個老狐狸對此，事無鉅細都瞭如指掌，彷彿親眼所見一般。
正如顏無暇所說，世子殿下身邊是否有些隱於暗處的超一流高手，燕恂不知。
只知道眼前這個一臉諂媚，噓寒問暖的老爹實在是有些欠揍。
“是不是練劍更仙人氣派些？嘶……練刀實在不符合我兒的氣質啊。”
燕崇看著那柄熟悉的雙刀，嘴上說的惋惜，但臉上卻看不出半點惋惜。
一臉笑容燦爛。
“燕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身中蠱毒？所以一年前才讓我去武當山，讓那老牛鼻子傳我一身的內力？”
燕北這個地界冷的比較快，身負多處刀傷箭傷的大將軍，也落下了風溼骨痛的毛病。
因此亭間架了一尾精緻火爐，燃著無煙的獸金炭，爐上還溫了一壺灼心酒。
一旁圍爐煮酒的大將軍聽到世子殿下的質問趕忙逢迎道：“還是我兒聰明啊！什麼都瞞不過你，哈哈哈！”
“瞞不過我？敢情我瞞了你那麼多年，你把我當猴耍呢？燕崇，究竟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兩人相對而坐，燕恂翻了個白眼，打量著亭間這位身披紫色大氅的中年人。
“當年有個和尚，三上武當求見崔洛平，討要羅浮經的修煉之法。第一次登上方寸峰，便被老道士劍氣劈退了三十步，第二次退了十六步，第三次倒是一步未退，但還是默默的下了山。”
燕崇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的世子殿下：“因為最後一劍，生生在方寸峰上劈出了一條瀑布。”
燕恂驚撥出聲，原來那條瀑布和寒泉，是那姓崔的劈出來的？
穩了穩心神，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那和尚，不會是玄悲大師吧。”
燕崇默然，世子殿下又道：“所以你猜柳子禁，之所以要以佛門之身求道門武學，就是為了修煉法天象地，以此壓制體內的堂前燕？”
“我自是不懂的，所以也猜不到，是崔洛平自己問的。兒子，老子雖看不上那幫江湖武夫，但也知儒釋道三家合一是多麼的匪夷所思，就算當今江湖人知道了法天象地的修煉法門，你覺得儒釋道那幫自命清高的老王八蛋，肯去學別家武學？便是肯，其他兩家又如何會同意？他孃的，不盼著對方死絕了都算阿彌陀佛了！”
燕崇頓了頓，有些無奈：“但唯獨你，不學不行。這些年送進白玉京，打探生蠱下落的人，死了太多。”
燕恂再驚，神情複雜。
果然，燕崇什麼都清楚。而那些人就這麼死了？為自己而死？名字不知，性別不知，年齡不知，便是何時死的亦不知！
“本王不想說什麼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混賬話，都是利益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燕崇自然明白對方在想著什麼，又道：“本意，讓崔洛平將羅浮經全部傳於你，沒想到那老東西，竟給本王耍花招，我已讓北蒼率領六千鐵浮屠，隨時準備踏平武當山，為我兒出氣！”
燕崇飲了一杯灼心酒，舒暢道。
世子殿下則沒好氣道：“少作孽。人家辛苦半輩子修煉的內功心法，憑什麼說給你就給你，就因為你是燕北王？我說燕崇，你現在三觀可越來越不正了，怎得像個土匪作風？怪不得柳子禁，寧願去做個和尚，也不願回燕北。”
世子殿下此話一出，亭外幾位侍奉王爺的家生奴，頓時噤若寒蟬。
但燕崇豈不知，這小狐狸是在套自己話。
畢竟讓上一代江湖四大宗師之首，甘願跌境也要傳功給世子，這該是怎樣一個天大的恩情？
而柳子禁又為何能忍受和摯愛分別數十載不回燕北，世子殿下實在不知。
“嘿嘿，就因為咱是燕北王！”
燕恂一愣，這老東西果然深的厚黑之精華，真是隻老狐狸，世子殿下心中腹誹。
“主要是爹等不及了，每過一天都提心吊膽，比當年春秋鏖戰還要度日如年。這件事唯一的變故就是北齋，本王沒料到子禁會死，本想著羅浮經傳功需要一年，韋陀經不過是再等一年的事。至於儒家的，已經再尋了，南朝那幫稷下學宮的不行，大不了殺到北離！把他們那位儒聖大當戶丘執機抓到燕北，不過是再等一年光景罷了。最多三年！我兒就可法天象地，老子也就安心的把身上擔子交給你了，至於要不要打進白玉京，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燕崇再飲一杯入腹，彷彿眼前這個年輕公子的未來，已經被完美的鋪就好了。
可公子哥卻冷哼一聲：“你這擔子太重，不要也罷。”
“什麼！”燕崇驚撥出聲。
可燕恂沒打算延續這個話題：“再說了，三年？感情你淨想著給我走捷徑，逼著人家給我傳功啊？也不怕我這身子骨吃不消？豈不知物極必反，過猶不及的道理。飯要一口一口吃，樓要一層一層蓋，這韋陀經從一到九也挺好，雖然會慢了些，但畢竟是自己的，羅浮經用的倒是順手，但總感覺是偷人的，用的彆扭。”
“哼，矯情！”大將軍撇著嘴，冷哼道。
“隨便你怎麼說吧，不過還得再去一趟武當，找那老牛鼻子，不然別說三家合一了，現如今兩家都難。”
燕恂思忖著，自從上次在燕山被羅浮劍意一劍劈碎了韋陀經的執行，之後的世子殿下也接連嘗試了幾次，結果如出一轍，兩道內功心法始終無法融會貫通。
“這是姓崔的給你的信，他想法倒是和你一樣，希望你一步一步走的實在，可本王著急啊。”
這位春秋國戰，率領一杆燕字黑旗，十六年之內，滅大小九國的大將軍，從來都不是個急性子。
和普通無雙猛將不一樣，同是行伍出身的燕崇更懂得萬事不能操之過急，以逸待勞的淺顯道理。
可在這涼亭之內，他除了是燕北王，大將軍以外，還有一個身份，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