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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年輕公子走遠，祝卿安微微失神。
就這麼走了？他最後一句話是在指責自己嗎？
如果是的話，她或許可以安心些，畢竟祝卿安剛才並未想的這麼深遠。
但她應該想的這麼深遠不是嗎？因為在京城，她最是知道人性的陰暗才對，怎得到了燕北渾然忘記了。
祝卿安還想揭下那人的面甲看個清楚。
“是他嗎？那個阿卓？”
有些鬱悶的祝卿安，再次走入了喧鬧的大街。
發現自己突然喜歡上了這種江風漁火，車水馬龍的煙火氣。
看著行人們的光怪陸離，人生百態，實在令人舒心，隨後突然問道：“今天是中秋佳節，為何王府如此清冷，還讓將軍陪本公主逛街。”
“王府往日的中秋節也極為熱鬧，酒香能灌滿整座鹿眠山，每年的晚宴都是李婉凝將軍親自操辦的，殿下和兩位郡主以及老將軍的後輩們都會在王府賞月遊玩。只是今年，王爺取消了所有大型的節慶，但不加於民，百姓們依然可以在府中設宴歡慶。”魏北蒼回道。
“為何。”祝卿安有些好奇。
魏北蒼聲音低沉：“李將軍的夫君，錦將軍柳子禁亡故。王府今天本該設超生道場的，可恰逢中秋節，因此府上才未掛白布白幡。王爺怕公主剛來燕北的第一個中秋節便如此清冷，故而讓末將陪公主逛一逛這雲州城。”
原來如此，怪不得前幾日，王爺要將婚事往後推遲。
但聽到此番話，祝卿安卻一陣暖心，畢竟在京城她也從未過一次中秋節，更別提國公府裡的某人會想著自己。
直至後來遇到了師傅，之後的每個中秋節都是在庵裡吃些素齋，但也格外安心。
“聽說柳將軍不是死在了抵禦北離的戰場上嗎？”這些時日對燕北有所瞭解的祝卿安不解的問道。
而對於這位錦將軍的名字，她還算熟悉。
因為剛入王府時，遇到過那位臉上有一道猙獰箭傷的婦人。
初見時兩人並沒有交談，但在棲梧院侍奉的丫鬟小巧口中得知，那位算是世子殿下半個乳孃的醜陋婦人，竟是當年燕雲十八騎中唯一一位女子，李婉凝李將軍。
而她的夫君，正是春秋國戰中，鬥將無敵的金甲紅袍錦將軍的柳子禁，聽說因容貌俊美，上陣殺敵時常佩戴黃金面甲。
黃金面甲？剛才那位年輕公子？
祝卿安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然轉身，視線再次隨著人流，望向剛才那人離開的方向看去。
“……這個末將確實不知，只知道李將軍與柳將軍伉儷情深，互有感應，說起來倒是有些匪夷所思，便是柳將軍的死訊，也是李將軍……的感應。”
越說越玄的魏北蒼，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所謂的感應，但又斬釘截鐵道：“而後王爺親登寰宇樓，果然看見柳將軍畫像前的長明燈，滅了。這才和公主碰到上次王府涼亭的一幕，末將也是後來才得知的。”
祝卿安微微頷首
伉儷情深？
這個詞雖然在此時聽起來不那麼好聽，但是對於這種感應，祝卿安卻體會不到。
體會不到如今京城那位四皇子此時是何種心情，畢竟自己出京前，那個男人沒有出來看自己最後一眼。
難道是有隱情嗎？
“那屍身可曾尋回。”祝卿安問道。
魏北蒼搖了搖頭：“當年知道柳將軍還在人世，王爺早就想將他找回來了，只是李將軍卻不許，還賭氣說既然決定要走，就一輩子別回來了。營裡還總傳一些不好的訊息，說柳將軍約莫是覺得李將軍毀了容嚇跑的，所以李將軍會不會尋回屍身，不好說。”
果然，男人薄情寡義起來，當真是連榮華富貴都捨得放棄。
女人始終還是得靠自己。
祝卿安此時愈發覺得，前幾日棲梧院那群丫頭說什麼，公主一個女子遠嫁燕北不容易，要學會三從四德。
什麼在家靠父母，在外靠夫君，只要能討得世子殿下歡心，公主在燕北自然可以橫著走。
討那個男人歡心？
“放屁！”
突然爆粗口的祝卿安，頭也沒回的走出喧囂的大街，只留下奉螢幾人一臉懵。
……
年輕佩刀公子出了霸王樓，同一抱劍少年，一路出了東城門。
東城外，矮山群中有一八角樓，以八卦為基而建，樓分三層，一層有四門。
樓並不如何雄壯，沒有雕樑畫棟，更無金碧輝煌，很普通的一座樓閣，飛簷翹角上掛滿了兵戈銅鈴，有風襲來，更是肅殺之音響徹寰宇。
就是這樣的一座不起眼的樓閣，卻是燕北禁地中的禁地。
此樓名為寰宇樓，前後門各有一副對聯。
前為：“萬里長城拒離門，燕雲十八龍虎踞。”
後為：“燕雀巢容小世界，鴻鵠展翅大江天。”
這兩幅對聯，世子殿下燕恂第一次看時，捧腹大笑，不為別的，就衝這是他那大兵痞老爹寫的。
但是當年世子殿下邁進寰宇樓時，卻被嚇得屁滾尿流似的爬了出去，就連三樓至今都不曾上去過。
寰宇樓內，第一樓設靈牌無數，是當年隨燕崇起兵的千乘之師中還留有名字的英靈，只是靈牌很小，堪堪寫下名字。
當年世子殿下哪敢細數，但定有萬記。
第二樓是各營校尉以上統軍將領的靈位，而每一位的名字，都是能讓茶樓裡的說書先生，說上個三天三夜英勇事蹟的存在。
至於頂樓，世子殿下一直都沒勇氣上去看看。
來到寰宇樓下，那位名叫燕恂的年輕公子，翻身下馬，遠遠的看著一位身著縞素的婦人，緩緩走出樓外。
婦人雙目赤紅，消瘦的身子在風中搖曳，彷彿下一刻便要從石階上摔下來。
當她看到那位年輕公子出現時，才穩了穩心神，四目相對，但都沒有說話。
直至近前的世子殿下，撫了撫那被箭矢擦出一道醒目疤痕的婦人臉頰，才低聲輕道：“走，回家。”
婦人沒有再哭，反而微微一笑，像小時候一樣，牽著年輕公子的手，一步一步向雲州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