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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絕·遊秦淮》
錦瑟微瀾棹影開,花燈明滅夜徘徊。
一池春水胭脂色,流到前朝夢裡來。
古韻凌波十里歡,風搖畫舫雨含煙。
夜遊驚豔思不歸,情灑秦淮長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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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
白日裡,這裡是江南重鎮,遊人如梭,商人如織。
黑夜裡,這裡是聲色犬馬,依紅偎翠,鶯歌燕舞,旖旎風流。
走在這風花雪月,紙醉金迷的秦淮河堤上,柳三變有些恍惚,有些新奇,還有些不適。
他,仍在想著與蟲娘離別時的場景。
“公子,你真不要蟲娘了嗎?”
自打三歲起,便入了柳府做侍女,蟲娘從未與柳三變分開過,現在要讓她一個人留在天機閣拜葉知歡為師,她當然是一百個不願意的。
“蟲娘啊,可不是公子不要你,你可要好好跟閣主習練本領,將來……”
柳三變拉著蟲孃的小手,亦是眼眶泛紅。
該說的,之前私下裡都已經說了,可真到離別的時候,兩人終是仍有萬般的不捨
“公子……”
蟲娘一個勁的流淚,嘴裡只會唸叨著公子兩字。
柳三變亦是難捨難分,情之所至,竟不顧身份、不顧禮節,許下了一諾。
“蟲娘,待你青絲綰正,鋪十里紅妝可願?”
“什麼……”
“我說,待你長髮及腰,公子娶你,可好?”
“……”
雖然清楚聽得娶你二字,但蟲娘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仰著梨花帶雨的小臉,痴痴的望著自家公子,竟是連哭都忘了。
“傻丫頭,你不說話,公子就當你是答應了。”
柳三變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輕聲道:“若想我了,便讓天機閣傳話,不論公子在何處,必定放下一切來看你,可好?”
“嗯!”
蟲娘終是年幼,乍聞喜訊之下,破涕為笑,連連點頭,別離的悲傷被沖淡了不光。
她現在,心裡只盼著披上嫁衣的那天,能早一些到來。
“葉閣主,拜託了。”
柳三變向葉知歡深深一禮,不只是為自己,也為蟲娘。
“放心,老夫自當竭盡全力。”
葉知歡給了他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
“既如此,我去也。”
柳三變不再做小兒女姿態,揮揮手,轉身一人向山下行去。
“公子!!!”
未及走出三步,蟲娘便追了上來,一把緊緊抱住了他後腰。
“哎,造化弄人……”
葉知歡輕嘆一聲,身形晃動之間,便不見了蹤影,他索性把時間留給了這名為主僕,實為夫妻的小兩口。
……
“公子放心,蟲娘必不會讓公子等上二十年!”
柳三變記得很清楚,蟲娘在最後,對他說完這一句,就毅然決然的跑進了天機閣靜修室,再也沒有出來。
那一天,他十七,她十五。
……
秦淮河,是金陵最大的瓦舍。
所謂瓦舍,取的是來時瓦合,去時瓦解的意思。
通俗一點來說,就是來去自由的意思,這裡沒有階級限制,也不分高低貴賤,只要你有錢,就可以來隨便走走,隨便坐坐,或者隨便做點什麼。
當然了,隨便睡睡,也不是不行的。
瓦舍裡,設有酒樓,茶肆,還有各種走賣的小販,甚至還有剃頭的、剪紙的、看相的、算卦的等等各色江湖人物,端的是熱鬧非凡。
而說到瓦舍裡最吸引人的,那必然要屬勾欄了。
顧名思義,勾欄麼,就是用欄杆圍起來了的一個舞臺,主要是供歌妓獻藝的舞臺。
每一處瓦舍,都會有大大小小,少則十幾處,多則幾十上百處的勾欄,演出各色不同的曲藝專案。
像是如今汴京城裡,比較紅火的瓦舍,南桑大街上,便有著五十處以上的勾欄。
這等規模的,汴京城裡還有九家。
大宋自立國以來,形成如此局面的原因,與宋廷兩位先王,不無關係。
宋太祖趙匡胤,自杯酒釋兵權之後,便大肆倡導那些沒了兵權的驕兵悍將們,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宋史·長編》卷二)。
宋太宗趙炅,於太平興國四年,一次便給開國將帥們賜下官妓百餘名(《宋史·太宗紀》),讓他們以聲妓自娛(《龍山別志》上卷)。
所謂上行下效,在最統治高層的這種思想指導下,各階官員們便是,官職稍如意,往往增置歌舞妓不已(《宋人軼事彙編》卷一引《曲洧舊聞》)。
慢慢的,除了那些開國的將領,當時的文人也紛紛效仿,還提出了奢侈則長人精神之說(《東京夢華錄》序)。
由此一來,整個社會上狎妓之風盛行,凡國家慶典,官吏宴請,商賈冶遊,都離不開歌妓身影。
甚至,原本嚴格規定,不被允許狎妓的提點刑獄、監司及其屬官,都有了特定的日子,如聖節之類,可以通宵達旦的挾妓享樂(《畫墁錄》)。
既然說到了妓,那就不得不仔細說一下大宋的“妓籍”了。
妓籍,是宋廷專用於記載妓女的籍薄,大致可以分為三類。
首先是教坊的歌妓,軍營的軍妓,統稱為官妓,分別隸屬於宣徽院的左右教坊和州郡的軍營,此類女子多半為犯官家屬或是敵國俘虜。
每逢國家慶典,州郡宴請,官妓都要參加,以歌舞佐酒,然不得私侍枕蓆(《古今整合·娼妓部紀事》)。
然後是士大夫及豪門富商所眷養的歌舞美女,稱為家妓。
這些女子似妾非妾,似婢非婢,主要是用來陪伴賓客或供主人自己娛樂。
最後,便是市井之妓,稱為私妓。
這類女子多半出自窮苦人家,自幼便會送入青樓之中學藝,待年歲稍長,便會掛牌賣藝。
而所有的妓,嚴格一點來講,都是賣藝不賣身的。
賣身的,那叫娼。
妓,在青樓,娼,在娼館,涇渭分明。
至於那些個沒有名堂的,是土窠子,不值一提。
所以,宋時風氣,妓,是可登大雅之堂的。
而娼,則是會被世人唾棄的。
當然了,權勢可欺人,財帛可通神,只要是手段,籌碼用到位了,妓與娼,私下裡分的倒也不是那麼絕對的。
金烏西沉,華燈初上。
踏著秦淮河畔的青石板路,柳三變抬頭望去,舉目盡是青樓畫坊,繡戶珠簾,放眼皆是錦繡羅綺,金翠玉釵。
呵,好一派煙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