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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歆腦海中天人交戰一番，最終還是擺擺手道：
“算了，無礙，左右他從小便對我厭惡得緊，不過是厭惡與更厭惡的區別罷了。”
重活一世，洛歆對一切都看開許多。
盈歡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小姐如今的想法果然開闊，若是換做從前定然要苦惱上兩三日！
洛歆掀起車窗簾幕，感受著仲春溫和的暖風。
其實，若是說起來，她與祁筠亦也算得上自小相識，兩小無猜。
從前，她還只是一個小書院院長的女兒，而祁筠亦卻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的兒子。
兩人的身份地位懸殊，本不會有什麼交集，兩人有緣相識也只是因為母親年輕時無意救過攝政王妃。
兩位夫人一來二去投緣得很，成了閨中密友一般的存在。
年幼的她便是在跟著母親去攝政王府時認識了祁筠亦。
說來也奇怪，她與祁筠亦初次相識時只有四歲，她自覺兩人相處的還算融洽，甚至一度成為彼此“最好的朋友。”
但不知為何，五歲入書院後，祁筠亦便莫名開始討厭她。
其表現包括但不限於往她書桌上放蟲子，上課時從身後搞亂她的髮髻，搶先一步將她最喜歡的僅剩一份的糕點買走，突然搖樹晃得她滿身落葉……
所以後來她索性開始躲避著他，就連母親帶她去攝政王府時，她也儘量不與祁筠亦獨處。
再後來，母親離世，她鮮少再去攝政王府，且她也到了不能與男子同在書院讀書的年紀，便離開了書院。
從那之後，她與祁筠亦更是沒了交集。
但即便她與祁筠亦關係不合，她也並不記恨他。
畢竟，若是沒有祁筠亦，父親這修明書院早就虧損到難以支撐了。
父親一向重視文人清名，所以當年在開設書院時便主張有教無類，入書院者不看門第。
這一做法的確為父親收穫了不少好名聲。
可盛京擁有名師大儒的書院林立，有權有錢者誰會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書院？
於是修明書院中多是家世普通甚至貧寒的學子，那點零星的學費自然導致了書院的入不敷出。
直到祁筠亦入學修明書院。
攝政王之子進入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小書院，這一訊息很快在盛京權貴之中掀起了不小的風波，不出一日，便有世家豪紳將自己的的孩子送到修明書院。
顯然他們覺得攝政王之子所在的書院定然有過人之處，即便沒有，能與世子有一段同窗之誼也值得。
於是很快，修明書院名聲大噪，朝臣、貴族、富商都擠破了腦袋要將晚輩送進書院。
修明書院也一躍成為盛京數得上名號的書院。
雖然洛歆始終想不明白，祁筠亦就算不想去皇家書院，也大可請名師入王府，為何偏偏來了修明書院？
但至少自那之後，父親書院的窘迫狀況緩解了許多。
雖然依舊需要母親給她留下的鋪子盈利來支撐，但有那些富家子弟的學費，總歸還不算虧損太多。
洛歆思緒飄遠，不由得想起上一世祁筠亦的結局……
若她沒記錯，在她嫁給裴承軒的第二年，祁筠亦領命帶兵出征邊境，征討進犯邊境的西戎族人。
聽說那一戰極其艱險困苦，恰逢天下大旱，許多州府稻穀顆粒無收，就連軍隊糧草也捉襟見肘，但西戎族這一戰一打便持續了兩月之久。
十幾萬人的大軍即便縮衣減食，糧草也馬上將要殆盡，那時所有人都知道，朝廷已不會拿出更多的糧草補給。
可若退，他們身後那座數萬人的城不出一日便會徹底淪陷，到時死的，便是手無寸鐵的百姓。
生死關鍵時刻，祁筠亦選擇破釜沉舟，下令將所有食物分發給士兵，決心背水一戰。
要麼勝，要麼死……
那一戰足足有兩日之久，祁筠亦勝了，盛京百姓慶賀勝利，讚頌這位少年將軍。
但勝利的代價，是祁筠亦的一雙眼睛和一條腿。
那時洛歆身子已漸虛弱，又整日被深宅繁務瑣事纏身，為數不多的訊息也都是聽府中下人說的。
再後來，那個一向光芒萬丈的天之驕子似乎再沒有訊息傳出來了。
今日見到青澀未褪的祁筠亦，洛歆心中難免有些感慨。
也不知以祁筠亦現在的性子，在看到那雙錦靴後會如何在心裡編排她……
而此時修明書院後院，竹林雅亭中，某人正將手中的木匣如視珍寶地捧著放到石桌上。
身後跟著的明齊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世子一路上非要自己把匣子抱在懷裡，半點不讓他碰，不知道還以為裡面裝著什麼稀世珍寶。
那模樣簡直堪稱虔誠……
此時，祁筠亦一雙墨眸明亮，環抱雙臂，盯著桌上的木匣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明齊，你說，這木匣中裝的會是什麼呢？”
明齊試探地開口：“若不屬下幫您開啟？”
“不，”祁筠亦立刻抬手攔住他，“本世子自己來。”
明齊：……就知道。
男子修長的指節搭在木匣上良久，才終於深呼一口氣，動作小心地將木匣開啟。
待看清匣中之物後，他眸光驀地一亮。
匣中裝著的赫然是一雙質地細密，繡工精巧不凡的錦靴！
祁筠亦唇角下意識勾起，將那錦靴拿在手中仔細端詳。
月白色的錦靴之上，金絲繡制的祥雲紋樣在日光的照耀下若隱若現，看得出繡制之人的用心。
祁筠亦指尖摩挲著觸手涼潤滑膩的靴身，深眸之中盛著萬千珍視。
明齊左右環顧，確定周圍無人才鬆了一口氣，否則世子看著靴子滿目深情的模樣還真是不好解釋……
“這靴子一看就是費了歆兒不少心思…”祁筠亦低聲輕喃。
明齊知道，任誰收到本要送與旁人的禮物都不會開心的，便出言寬慰道：
“世子您也莫要太難過了，這靴子雖不是洛小姐要送與您的，但總歸最後到了您手裡不是？”
明齊溫聲勸慰著，卻不想世子連半點目光都沒分給他……
“誰說這並非是給本世子的？”祁筠亦的視線粘在那雙錦靴上，唇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難道剛剛你沒瞧見？歆兒可是徑直朝本世子走來的。”
祁筠亦終於抬眸看向明齊，語氣莫名的篤定：“為何歆兒沒有給別人，偏偏只給了本世子？因為這本就是歆兒想要送與我的。”
明齊對自家世子的自問自答聽得幾度語塞。
他真是想不明白，世子頂著這張朗目疏眉、丰神俊朗的面孔怎麼能說出如此自欺欺人的話？
不過想想也是，世子每次遇到洛小姐便沒了平日的理智自持。
“可、世子，洛小姐為何要無端送您一雙錦靴呢？”明齊不敢忤逆，只得順著那話問道。
畢竟全書院的人都知曉，洛小姐對裴公子一往情深。
而他家世子，已經有兩年未曾與洛小姐單獨相處過了……
“自然是因為…歆兒與我自小的情分。”祁筠亦的語調中也不免多了幾分不自信。
明齊心中輕嘆，罷了，若是世子這般自欺欺人能心裡好過一點，他又何必出言壞了世子的好心情？
但至於世子的話，明齊半個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