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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和的被褥包裹她，母親在一旁輕撫她肉嘟嘟的臉蛋，託著沙啞的喉嚨輕唱：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愛你…媽媽喜歡你……”
華月的眼皮漸漸耷拉，伴著歌聲入夢眠，秦白親吻她的額頭，淚珠點落在她的眉間，哽咽地說：“…請原諒…媽媽，…媽媽是一個膽小鬼。”
淚珠打著漣漪，看望幼小的她，秦白不捨地移開眼，手背不停歇地抹淚，眼神彷彿含著千言萬語，她走時輕關著燈，從此她的世界暗淡無光。
夜深人靜，四周沾染成煤灰色，秦白手持燃燒的蠟燭，風大，便用手小心護著，她看江邊流水淙淙心道，像黑烏波動的龜苓膏，味苦。
風浪吹刮她的舊傷下交疊著的新傷疤，疼啊，又痛又冷，燭火不停掙扎著，但沒過一會就伴著撲通一聲沒了光影。
清晨冰冷的空氣貫穿這暫存溫情的房間，外面警笛聲、人群聲嘈雜紛紛。門外有輕敲打的聲音。華月興奮極了，她印象裡只有母親是如此的溫柔。
噠噠噠…小腳丫光溜溜地朝門跑去，用板凳墊在腳下，小手使勁地勾著把手。
咔嚓！門開了，失落地看著眼前站著倆個男警察，他們身後藏著一個揹著嬰兒的女人，她是鄰居的姨媽，他牽過她的小手，那婦女伸出雙手來接，他把華月抱起遞交給她。
今早接到有人報警，北城河邊上出現一具浮屍，身體被泡得腫脹，身處佈滿傷疤，警方懷疑是虐殺，所以前來調查。
女人撫摸她的頭，“孩子，你的父母去哪裡？”華月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警察在屋子找到秦白的相片與死者十分相似，“小朋友，你的爸爸叫什麼名字？”
“……華…仁。”她沉默一會小聲答道。
警方搜查完畢後，把華月帶到派出所，暫時安頓，警察局裡的人熱情的給她糖吃，一個時辰後，法醫確鑿屍體是秦白，屍體手指覆滿泥沙存在掙扎痕跡，
春秋季節溺屍體溫每小時下降3—4度，身體產熱停止全身將冰冷僵硬，肉體出現紅屍斑，可推斷出她已在水中至少泡了五個小時。
華月很乖不哭不鬧，靜靜地聽訴著他們描述，她用稚嫩的手拉扯著身旁女警察的裙角，“姐姐，媽媽不在，你帶我找媽媽好不好。”
幼兒的奶聲讓局裡空氣凝結成冰，天真無邪的她不知道這無情的答案，周圍的人變得沉默，那姐姐蹲下身子擁抱她，輕拍她的背忍住悲傷說：“媽媽…去了只屬於她的世界，終有一天變成蝴蝶，等你長大，飛回你夢中的花園。”
她聽不懂，但似乎嗅到了離別，眼淚把她瞳牟裡的畫給沖刷，母親的臉龐腦海浮現，耳邊若隱若現地再一次唱起熟悉的歌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雙手輕輕搖著你，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小華月拉著她的手，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哭喊，似如要讓遙遠的她聽到呼喚，紅腫的眼眶已分泌盡酸澀的淚，她小聲抽泣，哭累了，就閉上眼任由淚珠四流。
他們眼神栽滿心疼，用手撫摸著她的頭心想，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一週後，警方初步判斷錯誤，華月的母親並沒慘遇遭兇，而是跳河自盡。
她的死把華仁暗藏的罪浮出水面，華月的父親因涉嫌詐騙組織賣淫罪等判處11年有期徒刑。
秦白的外公外婆也已失蹤許多年，無人照顧的華月被慈善機構接走安排在孤兒院。
年幼的她當然不知道什麼是死亡，什麼是罪犯，一群生人像透不過氣的圍牆圈住她，大大小小的頭從人牆外往裡探，她低下頭直勾勾的看著各式各樣的鞋。
一雙黑黃乾涸田地般的手牽著她，又把華月推向中心，“今天哈，有新勒小朋友大家來一塊歡迎！”
她操著一口雲南方言，滔滔不絕地介紹起華月，“阿婆咋又來個搶飯的咯！”
聲音像蹦豆似的嘎嘣脆，個子比華月高半頭灰頭土臉的，衣裳被精秀的線用布塊縫縫補補，褲子膝蓋咧開一個大口，上面還掛著稀疏的流蘇。
不滿的語氣打斷阿婆的話，氣氛變得平靜，“被摺子，你一天天顛東倒西勒，不說句好聽話。”
“幹嘛罵我，本來都是沒媽的娃娃，現在好了連飯都吃不飽！”
“你才沒媽。”華月嘟囔道。
那小男娃向她走近，揉揉眼睛說：“咋還是個女娃，嘿嘿我本來就沒媽，你還不是一樣勒。”
華月急忙答：“你亂說，她沒死！”
“沒死你啷個有會在這裡咯！”他扯破喉嚨說道。
小華月氣急了，臉漲的通紅，氣上眉頭憋著不說話，被摺子看到她吃癟的樣子，指著她的頭前俯後仰地朝笑：哈哈哈對吧你媽沒氣了對吧哈哈哈。
話語未了，華月就衝在他面前揪著他額前頭髮，手掐著他的臉，不一會被摺子疼得跳腳，用力抓起華月的肩猛得向前一摔，華月哇的聲就撲在地上哭泣，被摺子臉上留下了兩道深紅髮紫的抓痕。
華月不服氣，眼含著淚張大嘴就衝向他咬去，被摺子揪著她的頭髮扭打在一塊，阿婆急忙上去制止，並罰倆人不許吃晚飯。
被摺子聽到話後，手扯著阿婆的衣裳小聲抽泣著，“阿婆我想吃飯嘛。”
毛糙的手無情地甩開，滿是皺紋的手揪著他發燙的耳朵，嘴也不帶閒著嘮嘮叨叨的教導一遍遍灌溉在他耳裡，他受不了就推開阿婆，一溜煙地翻圍牆跑出去。
“他打小都這樣，別跟那傢伙計較。”阿婆扶起華月，牽著小手把她帶進自已的屋子裡，老舊的木架子一塵不染，用板凳墊著腳努力伸手夠到架子上的針線鐵罐盒，開啟一看是奶油香酥餅乾，
阿婆她眼角笑起摺痕來說：吶給你一包，悄悄的不要告訴任何人特別是被摺子，那小子總會翻箱倒櫃的找吃的。”
月芽在夜空中快顯出身影，被摺子滿臉灰土，身上破破爛爛像個剛入行不久的小乞丐，失望地癱坐院子的圍牆下，拿著枯樹枝圈著地上的螞蟻。
華月朝他靠近，兜裡的餅乾用手緊抓得發碎，“阿婆給你餅乾了吧？”被摺子望向她。
“哼，就不告訴你！”
他餓得肚子咕咕直叫，“你把餅乾給我，我就告訴你怎麼才能見到你爸媽。”他一臉堅定的說。
“不信！”
“不信就永遠都見不到。”
華月心裡開始糾結，可一想到母親的臉龐熟悉的搖籃曲又開始在耳邊輕唱，她撕開包裝打算只分一半，一瞬間，被摺子全部搶過來直奔嘴裡塞去，地面上只剩下餅乾碎渣和華月哭泣的淚滴。
啊啊啊啊！嗚嗚嗚啜泣抽噎，抽抽搭搭地哭，這一哭華月至少哭了一個小時，被摺子連哄帶吼怎麼弄都安慰不好她，“我的老天爺，求你別哭了。”
可是無論怎麼說都沒辦法停止她哭泣，被摺子只好拿出之前阿婆特地留給他捨不得吃巧克力哄她，啊嗚一口華月全部吃掉了，一下子就不哭了。
這一次哭的人變成了被摺子，邊哭邊舔著華月粘剩巧克力殘餘的手指，“你怎麼一口吃完了！”
阿婆聽到動靜後大罵被摺子又在欺負新人，他的眼淚越滴越大，華月趁著他在哭就說：“快告訴我怎麼才能見到我媽媽！”
被摺子看著她天真模樣，不禁笑道：“等你認我為大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