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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來乾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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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裡克慢慢睜開眼,肺部的損傷讓他呼吸有些費力,他嘗試掙扎著坐起來,可是身上的疼痛讓他放棄了這個平日裡簡簡單單的動作。

他躺在稻草上環顧四周,伴隨著外面的大雨,木板和稻草鋪成的屋頂上除了幾處漏雨的地方之外,只有角落因為潮溼長出的蘑菇。牆上釘著的釘子下面吊著幾塊風乾了的牲畜的肉,簡陋破敗的桌子上幾支蠟燭就是整個屋子唯一的光源。

“你醒了?”

隨著木門“吱扭”一聲開啟,從門外進來一個抱著罐子的人影,走近幾步藉著燭光,埃裡克看清了來人的樣貌。

“你已經睡了兩天了”珍妮絲大嬸說道。

珍妮絲大嬸是這個鎮子裡的神甫,至於這個鎮子——如果二十多個木屋和一個石頭二層樓能稱之為“鎮子”的話。這個鎮子是十多年前一個從叛亂方軍隊裡逃跑出來的年輕人——也就是現任鎮長重新規劃建設起來的,鎮長把原先雜亂的幾間小草房改造擴建成了現在的這個滿足了基本農業和養殖業並且初具規模的小型聚集地。

“從那天晚上他們把你帶回來之後,你就一直和死了一樣。”珍妮絲大嬸說“鎮長讓我去南邊山腳下找的醫生給你配了一些草藥,算是把你從棺材裡拽出來了,說實話,因為你身體夠強壯,換做其他人早就死了”

“南邊山腳下?去那裡的路據我所知可不太好走。咳咳~應該說一不小心就餵了野獸了,鎮長怎麼會讓你去?這裡的男人們難道都在孵蛋嗎?”埃裡克嘶啞著嗓子慢慢說道。

珍妮絲大嬸聽罷沒有回答,而是搖了搖頭,隨手開啟了帶來的罐子,拿過包了漿的舊木勺子盛了一碗湯在碗裡,費力的扶起埃裡克一勺一勺餵了起來。

“年輕姑娘們毛手毛腳一點也不會照顧病人”珍妮絲大嬸皺起眉頭撇了撇嘴:“看看你胸口的傷,那片燙傷。”

“這應該不是怪物的傑作”埃裡克摸著燙傷,歪了歪嘴角

“是啊,這是一直以來自詡手巧的姑娘們餵你吃藥時候燙的,哎呦,滾燙的熱湯呦,一整碗,嘖嘖嘖,一點都沒浪費,全潑你胸口了~”

“那我真應該好好感謝他們”

珍妮絲大嬸給埃裡克喂下一碗湯之後,隨手拿過抹布擦了擦埃裡克的嘴角,低聲說道:“行了,好好睡一覺吧,按照你的恢復速度,明天應該就能下床了”

深夜屋外的雨並沒有給這裡帶來安逸,相反的,伴隨著雷聲的往往都是附近屋子裡被驚醒的小孩的哭聲。可能因為藥湯的緣故,埃裡克睡得並不早,不過伴隨著雨聲,他還是沉沉睡了過去。

…………………………………………

大雨過後的清晨,空氣里布滿了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埃裡克從床上坐起來檢查了一下傷口,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穿上了外套走出屋門。清新的空氣吸進肺裡緩解了在屋裡這幾天的眩暈感。

埃裡克看向那棟磚石房子,也就是“鎮長的官邸”邁步走去,不過令他意外的是,路上的人們好像並沒有因為他解決了怪物而尊敬他,相反的,埃裡克在人們的臉上看到了一些意味深長的表情,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一直以來人們對他們這個行當都有一些誤解。

鎮長家的一層通常用作會客和書房,而書房兼顧辦公室的功能,埃裡克推門走進一層,在客廳裡就聽到了書房傳來了鎮長的叫喊聲,聲音低沉且透露著憤怒,埃裡克沒有上前,走到書房門口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也就半刻鐘的時間,一個男人憤怒的從書房走了出來,並且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埃裡克,埃裡克聳了聳肩,扶著牆起身邁步進入書房,一臉憤怒的鎮長看到埃裡克走進屋裡,強壓下心頭的怒氣,擠出了一個笑臉張開雙臂迎了上去

“哦!天哪!看看這是誰來了!”說著,倒了一杯酒遞給埃裡克

“天哪!埃裡克!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我向祖先保證我就像看見了松鼠踢足球贏了人類一樣驚訝!該死!請原諒我土撥鼠一樣愚蠢的行為,我應該先扶你坐下!哦!你看這結實的身體,天哪!這簡直……”

“你應該去剝蠶絲而不是做鎮長,因為你的廢話像蠶絲一樣長……”埃裡克一邊說著,兩隻手慢慢分開直到完全張開雙臂,比出了一個距離

“哦該死,那麼,埃裡克,昨天珍妮絲檢查了你的傷口,她驚訝於你的恢復速度”鎮長說道:“而且,看到你活蹦亂跳的出現在我眼前,我也很意外,不如為了這個,我們來乾一杯”

埃裡克舉起杯子,歪了一下頭,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酒

“蘭頓那邊的酒?只有那邊的酒才會有微酸的口味”

“有品味!埃裡克,有品味!”鎮長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這可是蘭頓特有的‘上將’!我在蘭頓求學時候的最愛!”

看著激動起來的鎮長,埃裡克嘆了口氣,摸了摸口袋,找出了雙方簽好字的委託書,扔在桌上

“那你是不是應該付一下賞金,那可是我的最愛”

“埃裡克,說到賞金,我不得不和你提一件事”鎮長說著,從抽屜裡摸出了一個裝著銀幣的小口袋放在桌上

“這是你的賞金,還有,從今天開始你住在我這裡。想必你也發現了,人們看你的眼神並不友好,你知道的,賞金是大家一起湊的,這些賞金幾乎掏空了這裡的每一戶人家,雖然你幫我們解決了大麻煩,但是難免有些人……”

“有些人不想出這筆錢?”

“他們想你死!”鎮長低聲說:“怪物被清除了,你如果也死了,那便是一舉兩得……”

埃裡克揉了揉眉心,把裝著銀幣的袋子裝在身上,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鎮長又每人倒了一杯酒,抬手指了指掛在牆上的鏽跡斑斑的弩說道:“從你去樹林裡當晚,就有人和我說過這件事,我當時把弩扔在了桌子上,誰敢對你下黑手我就把他釘在牆上,包括後來給你做的吃的,都是我和珍妮絲親自做的,防止有人動手腳……”

埃裡克聽罷,拿起酒杯說道

“敬你一杯”

“乾杯”

兩杯酒下肚,鎮長臉色有些微紅,埃裡克好奇問道

“珍妮絲和我說你是逃兵?可是你剛和我說你在蘭頓讀過書?這是怎麼回事?”

鎮長聽罷,搖了搖頭拿起酒瓶又倒了兩杯酒後,嘆了一口氣說:“當年的叛亂勢頭很猛,叛軍一路打到帝都蘭頓城下,這次圍城戰持續了六個多月,我當時在城外的蘭頓學院求學,是第一批被攻破並且被俘虜的,很多同學都被叛軍處死了,因為我學的是工程學,所以活了下來,叛軍要求我們做攻城裝置,我們開始時候不想做,後來他們砍了幾個硬骨頭的同學,我們都害怕極了,只能被迫為叛軍服務”

說到這,鎮長自嘲的笑了笑繼續說道:“圍攻蘭頓的攻城裝置是我們做的,加固城防的是大我們很多屆的校友,多諷刺啊。攻城裝置製造完之後,他們又告訴我們南方有製造攻城裝置的需要,要把我們調走,說來慚愧,這個時候叛軍給了我一個軍銜,叫什麼‘上尉’,聽他們說大概就相當於帝國陸軍中隊長,你見過哪裡的中隊長手裡有且只有二十多個工人?”

“或許應該叫工長才對。”埃裡克抿了一口酒說道

鎮長接著說:“叛軍押著我們路過這附近,就在南邊山腳下,我和另一個同學商量好,一到晚上找個機會先逃跑,具體能不能成功就看天意了。當天晚上我們趁著換哨的時候偷著摸出了營地,因為營地警戒有一個缺口,只要小心透過,不會觸碰到故意擺放在周圍的警戒的鐵盒子,他搶先繞了過去故意弄出了很大聲響,之後沒有回頭直接就跑了出去,這時候我已經被新來的哨兵發現了,他們派了好多人追我們兩個,我太害怕了,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衝著他逃跑的方向玩了命的跑,我跑的稍微慢了一點,我叫和我一起逃跑的同學等一下我,誰想到這個該死的越跑越快,根本不等我!當時聽聲音追我們的人已經到了身後,我越想越不敢往後看,腦海裡浮現出被抓住的場面和即將收到的酷刑,你知道嗎,埃裡克,叛軍的酷刑沒有人能挺得過去的!那完全就是虐殺!然後把人捆好了吊死在樹上!我只能不要命的繼續跑,跑的視線逐漸模糊,嗓子有了甜味,突然,我聽到了一聲慘叫!是從前面傳來的,我心想壞了,他們射箭了!我根本不敢慢下來,生怕下一個被射中的就是我!結果,埃裡克,你根本想象不到,那不是叛軍射箭,是那個要丟下我的混蛋踩空在了一個石頭縫裡,把腿崴斷了!等我過他的時候他甚至還要我救他,呸,他為什麼不想一下,為什麼說好一起跑,但是他卻想把我扔下當墊腳石的時候!”

“各憑本事,不好講對錯”

“後來身後逐漸沒有了聲音,我也跑不動了,蹲在樹邊低頭吐了好一會兒,喘了一會氣,開始感覺到四肢軟的和麵條一樣,當時我心想,先祖保佑,被追上就認了,然後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再醒來發現被人救了,就是給你配藥的那個草藥醫生,再後來就來到這裡了”

“嗯……確實很驚訝你有這種經歷,不過你沒有想過回家嗎?”

鎮長苦澀道:“叛亂最開始就是在我的家鄉爆發的,開始時候不跟著叛軍走的都被處決了,後來被收復之後,帝國陸軍清算,跟著叛軍走的又都被處決了,我家……”

“算了,為你的苦難乾一杯”

“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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