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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說來話長,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
那時候淵國還只是北方一個普普通通的遊牧民族聚合的國家,上一代淵王剛剛建立淵國,使了一通鐵血手段,才將一堆斷骨連線,又花了幾年,漸漸灌入新鮮血液,才使得淵國這副軀體有血有肉。
這位淵王就像是之前傳聞中的風王,但有過之而無不及,暴虐無度,性情多變,大有拿人血肉築城牆之勢。
前朝暴政,後宮暴虐。
好在淵王並不耽於美色,後宮只有寥寥幾個妃子,也只得兩個皇子。
便是玄清和玄明。
當時玄清六歲,玄明只有四歲。
兩兄弟並非一母所出,但關係十分融洽,甚至不止於融洽,兩兄弟比親的還親。
後宮人人自危,並沒有人閒得慌地爭風吃醋耍陰謀詭計,何況就這麼幾個人,耍來耍去也沒意思,後宮幾個女人抱團取暖還來不及。
後宮有後宮的相處之道,兩個小孩也學著互相照顧。
當時玄明年紀尚幼,長得白白嫩嫩,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唇紅齒白,一見到玄清就笑嘻嘻地要抱抱。
玄清哪裡抱得動,就虛摟著拍拍他的背,往他嘴裡塞一塊梨花酥,他便又笑嘻嘻地叫著“哥哥!”“哥哥!”
玄清正想著自己要護著這個弟弟,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給他,誰知道就出事了。
玄明的生母,樂妃,死了!
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死了,聽說是上吊死的,不知為什麼就突然上吊死了!
後宮一片惶恐,覺得定是經受不住淵王虐待,不如死了痛快。
可是死就死吧,這年幼的小皇子可怎麼辦?
人人自危中,皇后也就是玄清的生母,出來拿了個主意,要將玄明過繼到自己名下。
還未跟淵王提這事兒,淵王就怒氣衝衝地跑到了後宮,要掐死玄明,說樂妃死了,他還活著幹什麼?
簡直毫無邏輯!
皇后拼命攔下了,說不如將他過繼到自己名下,她定會將小皇子好好養著。
淵王不允,非要將他放到邊疆,跟將軍學著打仗。
一個四歲的孩子啊!
這到底是什麼毛病啊?!
皇后好說歹說,在皇帝處理政務的大殿前足足跪了一個星期,淵王終於於一個未犯病的時刻允了。
玄明剛死了娘,又被這有病的爹連掐帶嚇了一頓,就在床上躺了三個月,連大年三十都是在床上躺著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毫無生氣,只在見到玄清的時候眼眶泛紅就要哭出來。
玄清看著他這個弟弟吧,就又心疼又心酸,想著要是自己能幫他病病,一人病一半兒,或者全給他病病也行,反正他還有個娘。看著弟弟要哭不哭,眼淚都要掉下來硬是憋了回去,就心疼的不行,玄明還沒哭,他倒哭了好幾通,每次要安慰人的莫名其妙成了被安慰的,玄明抱著這個哭的一臉鼻涕的哥哥,目瞪口呆。
自從兩人共了一個娘,玄清就愈加疼這個弟弟,好吃的好玩的,看到什麼都要拿給玄明,巴不得把天上的雲彩拿下來給玄明當被子蓋,在太陽旁邊待了一天的雲彩,蓋起來肯定很暖和。
後來皇后也過世了,兩人成了真正的相依為命。
兩個小孩懵懂間似乎明白,在這吃人的皇宮裡,人死不過一瞬間。
他們只有彼此,在這陰森寒冷的宮闈裡,他們只有對方。
隨著兩人慢慢長大,又請了太傅為兩人教學。
最開始是隻教玄清,玄明還太小,可是每每太傅給玄清講學,玄明總要跟著一塊兒去,也不聽太傅的,就直愣愣地看著玄清,看玄清學著寫字,手都抓不住筆,字寫的跟螞蟻爬的一樣,看他搖頭晃腦地背書,背不上來又被太傅打板子。
玄清從小就笨,上課倒是很專心,課下也是很用心,功課卻時常做不好,每每被太傅打板子,看到玄明還在一旁看著他,又羞又急。如此上課就不能全神貫注,於是更加做不好功課,更被打板子,就更羞愧。
這麼迴圈往復的,太傅看出了些門道,乾脆給兩人一起講學。
兄弟兩人的智商在此時被著重凸顯,大了兩歲的哥哥功課做得沒有弟弟好,不會背的書弟弟總能適時提上幾句,課堂提問哥哥支支吾吾的,弟弟總能一針見血。
太傅看了直搖頭,偏偏玄清覺得甚好,特別欣慰,特別感動,自己弟弟這麼優秀,真是無與倫比的好啊!
但是玄清覺得玄明什麼都好,別人卻未必覺得。
太傅說,心思太重,性情未定,累人又累己。
玄明拱手,道:“謝謝太傅教導。”
玄清卻不高興了,在他看來玄明什麼都好,但不高興也不敢跟太傅頂撞。回去就悶悶不樂,悶悶不樂了好幾天,終於想到解決之道。
於是開始各種給玄明灌輸前人事蹟,各種書籍往玄明跟前砸,教導玄明要正直,要善良,要勇敢,要謙遜,待人接物要不卑不亢,要放空心思,自己給自己解綁……
玄明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受不了地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太傅一句話就把自己這個哥哥給說成了個老媽子。
玄清再接再厲,看到一朵花,告訴玄明,你看這花開的這麼好,這天氣這麼明媚,這陽光這麼溫暖而又充足,是不是讓人充滿希望?
玄明看了看玄清額角的汗,從侍女那兒拿過一張手帕,替他拭了拭,道:“是的。”
看到剛剛被淵王杖責的侍衛被另一個侍衛攙扶,道:“你看他們是不是很友愛,這個人世間還是很美好的,總有人會在你危急的時候幫助你,總有人不放棄你。”
“我希望你也能永遠不放棄我。”
“呃……這不是我在教你嗎?但是你放心,我肯定不會放棄你的。”
“那就好。”
“……”是不是角色調換了啊少年。
不妙的是,玄清絮絮叨叨地在玄明耳旁唸叨了好幾年,這個弟弟卻越來越離譜。
小時候只是不愛搭理人,不愛笑,還會跟在自己後面叫哥哥,還會對自己笑。
後來就變了。
先是一天到晚只知道練武功,學兵法。
說好的愛好和平呢?
但這沒什麼好說的,這是上進嘛!
可是老是讓侍衛陪練,把人打殘算怎麼回事兒?
玄清無奈,殿中備了一大堆藥,太醫過來都不用帶藥了,直接開方子就成。
可是你跑去軍營又把將士都打了一頓又算怎麼回事兒?
玄清跑去軍營跟將領道歉,又好好安慰了其他將士。
但你跟皇城裡那些公子哥混到一塊兒,又惹來一群小姑娘又算哪門子事兒?
玄清實在很無奈,主要是你惹誰不好,惹了太傅的孫女這就過分了啊……
人家隨著太傅進宮祝壽的時候,又把人家惹哭了,青天白日的,朗朗乾坤裡,自己惹完就跑了。
玄清沒辦法,拿著個手絹就去給人家擦眼淚,哄了好半天,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玩的,終於把人哄好,轉過身一腔溫文爾雅的笑意就成了直皺眉頭,還沒皺完只見前方玄明站在花園假山陰影處一臉陰鷙地看著他,臉色沉的要滴出水來,玄清一瞬間嚇得腿軟。
玄清十分鬱悶。
如果說這些都不算什麼,那麼有一件最為重要的事——玄明不叫他哥哥了!
每次連名帶姓地叫他玄清,給他鬱悶的,玄清隱晦地提過幾次,但是玄明置之未理,玄清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人家不愛搭理你,難道你還想讓人像從前一樣親近地叫你哥哥?
於是又難過又鬱悶了很久。
又不禁想著,玄明並未得罪他,那如今兩人的狀態,必定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於是每日三省自身,終於得到一個靠譜的結論。
必定是自己從前說的大道理太多,少年的逆反心理作祟了!
於是後悔不迭,再也不跟他身後絮叨了。
兩人用膳的時候玄明提了一句:“最近很忙?你都不圍著我打轉了。”
“不不不,是你長大了,該有自己的空間了,我打擾你反而會耽誤你。”
抬頭一看,不知這話哪裡說錯了,這人竟冷笑著說了一句:“打擾?耽誤?”然後摔了筷子。
……
作孽啊,這些紈絝子弟把這麼好的孩子都帶歪了啊,從前的那個小可愛呢?
但這麼一看不是少年逆反。
或許是淵王越來越暴戾,皇宮生活越來越壓抑,對少年的心理產生了不可磨滅的不良影響。
這麼一看,又覺得玄明十分可憐,還沒覺得完自己就先難過了起來,孩子大了,不是吃的玩的就能哄的了,這真是不知道怎麼疼這個弟弟才好啊。
但還沒等玄清想出辦法,天就變了。
皇宮裡有傳言,玄明根本不是淵王親生的,當年樂妃死的那麼不明不白,就是為了遮掩這件事。
但是不對啊,淵王能忍得了這麼多年的綠帽子?要是真的,二殿下早就被弄死了,還等得到今天?
樂妃當年是自殺的,樂妃一死,這事就查不下去了,斷了線索,才拖了這麼多年。
……
玄清莫名想到當年淵王要把玄明弄死的事,一瞬間臉上血色褪得乾乾淨淨,血液都涼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