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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聲音有氣無力，說話時還伴隨著低嗽。
“起火時，她在哪裡？”
影衛答：“就在自己房間休息，據說人好像被嚇傻了，不說話也不知道跑，是被小婢拉出來的。”
房中響起一聲低笑。
“她可不是會被嚇傻的人。”
那日他對她兩次試探，先是威脅逼問，又故意在放鬆後突然出手，她從頭到尾都從容不迫，怎麼可能會被一場小火嚇的無法動彈？
“她的私人物品中也沒有可疑之處？”
“問過芸姑了，她沒有私人物品，除了....一頭驢。”
“......驢？”
“也查過了，沒有特別之處，就是一頭普通的驢，整日混在馬廄裡吃睡。”
“......”
影衛抿抿嘴，大著膽子道：“或許....她真的沒有問題。”
男人擰眉，不知為何腦中又浮現出她的眉眼，以及那粒眉尾的小痣。
“沒有異常，也可能是她從很久以前就潛進了碧霄樓。”
“您是懷疑此人最近才收到指使，所以從暗處轉到了明處？”
男人點頭，他的眸底幽深，目光鋒利又內斂，與蒼白病弱的臉龐有些不易察覺的違和。
“小皇帝開始和太后分庭抗禮了，我們只需要隔岸觀火，必要時給小皇帝添些柴火，扳倒太后指日可待。這個時間點，碧霄樓突然出現了一個這樣的人，我很難不懷疑。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誰的人...”
影衛謹慎道：“若如此，屬下可以直接將她處理掉，以免後患。”
“那我和他們有何區別？”
影衛聞言立刻低頭，“屬下失言。”
“另一件事都辦好了？”
“是，已經將屍體偽造成重度燒傷，就算王相爺的人暗中來查，也看不出破綻。”
男人點頭，“最近將碧霄樓盯牢，特別是她。”
影衛應聲後退下，再度消失在黑暗中。
寂靜的房中，男人的胳膊搭在輪椅的扶手上，指腹有一搭無一搭的輕輕敲著，斂目沉思。
窗外夜色沉靜如水，而京城的另一頭，碧霄樓人仰馬翻。
妃湘回來時，火已被撲滅，她趁人不注意悄悄收回了傀儡。
“媽媽，我以後睡哪？”
整個六樓已經燒黑了，當務之急她最關心的是自己的生存質量。
一個豐腴的女人正指揮著來來往往拎著水桶的小廝，她髮釵散亂，此時用帕子捂著口鼻，滿臉急色，正是碧霄樓的媽媽之一，惠娘。
“哎呀，都死人了，誰管你睡哪，五層樓隨便找個空房搬進去得了。”
“何人死了？”
聞言惠娘面帶惋惜，但不多。
“是雲漪，火燒起來的時候，她正好在六樓伺候，燒的渾身上下都焦了，要不是有與她往日交好的姑娘認出了她的髮釵，估計誰也看不出來。”
妃湘歪頭想，將雲漪的名字與一個姑娘的面容對上了號，她點點頭表示默哀，正要摸索著上樓，卻似有所覺的轉身，只見混亂的大堂內一個灰影站在廊柱後。
即便從頭到腳的灰也無法掩蓋女子的嬌媚容顏，只是那張臉此時是橫著的，因為她的頭是掛在脖子上的，耳朵緊貼肩膀，一雙眼定定看過來。
“雲漪。”
站在樓梯上的妃湘輕聲喚了一句，惠娘聽到後轉身，往她的‘視線’處瞧了瞧，廊柱旁倒了一地桌椅，空無一人。
她伸出手在妃湘臉前晃了兩下，見她沒什麼反應，皺眉嘀咕了一句‘邪門’，然後道：“三樓有間空房，你暫且去那兒吧。”
妃湘乖巧應聲，然後摸索著來到三樓。
除了大堂，此時樓內幾乎沒人，因為大家不知道著火後會不會引起倒塌，一時都不敢回各自的房間。妃湘來到一間無人居住的空房，兩手摸著推門而入，她的身後還跟著一道歪著頭的灰影。
灰影站在房中角落，看著妃湘用手一一摸過房中擺設，似乎在熟悉佈局。
“我知道你能看見我。”
她見妃湘仍動作不停，似沒聽見，旋即消失在原地。
妃湘終於摸到了架子床，柔軟的被子和燻過香的枕頭在呼喚她，碧霄樓就算是空房也有人定期打掃整理，這一點讓她很滿意。
她取下眼上的白紗帶，神情滿足地躺在床上，雙手虔誠的搭在胸前，準備美美入睡。
幾息之後，妃湘閉著眼嘆了口氣。
“你這樣看著我，真的很沒邊界感。”
只見床頂上吊著一個長髮女人，此時正與妃湘面面相貼，只不過那臉是橫過來的。她的整個身子都壓在妃湘的身上，頭髮從半空散落在妃湘肩頭。
“說吧，你的心願。”
“我想讓你幫我傳遞一個訊息。”
“什麼訊息？”
“鑲王不是鑲王。”
......
碧霄樓走水的訊息第二日在京城不脛而走，圍觀的百姓甚至需要官兵出面維護秩序。他們中有人是來看火燒的情況，有人是雲漪的恩客聞訊來哀悼，還有對家探聽訊息為何起火......總之，月影竹斜街上第一次在白日裡也變得分外熱鬧。
京城的茶樓酒肆都在議論這件事。
“聽說是小廝失手打翻火燭點燃了紗簾，才有的這場意外。”
“我覺得沒那麼簡單，聽說著火的是六樓啊，那不明擺著就是怡紅樓放的火，要燒死碧霄樓的頭牌，幾年前這事也不是沒幹過。”
“啊？你說盲心娘子？”
“老闆，請給我二兩包子，帶走。”
清冷的聲音響起，小二抬眼看去，一個身著青衫圓領袍的青年正將銅板遞過來，他的面龐白淨俊朗，衣冠整潔一絲不苟，左手上戴著黑色的手套。
“得嘞，客官稍坐，這就來。”
小二滿臉喜慶，熱情招呼。他一眼認出這青年是國子監的監生，因為他的衣袍正是每個監生的標配，且青年氣質不俗，說不定已經是個舉人老爺了，他可不能怠慢。
陳修齊並未落座，而是站在門口等。此時他旁邊的那桌男人們眉飛色舞，仍繼續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