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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整。
若蘭拉開路虎的車門,輕輕的坐了上來。
整理好裙襬,繫上安全帶,審視了一下前車廂裡的擺設,她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和表姨眼裡的初戀,同事口裡的盧總,真的差太多了……
“若蘭.”
他這一句“若蘭”讓她感到很難受。
記得小時候,這個“大姨父”,是叫她“蘭蘭”的。
“你可以叫我蘭蘭.”
若蘭噗嗤笑笑,調皮的打破了這個尷尬。
盧燃突然覺得有點淚目,她竟然還是“蘭蘭”,雖然是二十四年以後的“蘭蘭”,但是她永遠是他和綠芬的“蘭蘭”。
下雨天開車很費眼睛,停滯了幾分鐘盧燃想說什麼,又覺得無從開口,很怕自己陷入那種無休止的傾訴。
若蘭當然明白:“你不會不批我辭職吧?”
“不會,但是,你下一份工作找好了嗎?”
盧燃已經是久經江湖的高階領導了,還是要表達一下對離職員工的關切之情的。
若蘭似乎也知道現在的工作並不好找,自己也沒什麼特別出彩的工作履歷,跳出這麼好的單位,別的單位不一定福利待遇這麼好了。
但她現在不想費神去思考任何有關工作的事情,只想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
“我不找工作。
在考證呢,我在考心理諮詢師.”
突然暴雨傾盆而至,拍打著車窗玻璃前路哪哪兒都看不清。
一般來說,遇到這種情況盧燃都是很淡定的,一聽到“心理諮詢師”這幾個字,他突然一股無名火升了上來,“年輕,好好賺錢不好嗎?東打一槍,西打一炮的.”
若蘭收起表情,也不察言觀色了,不想去想象旁邊這位大佬的下一句話是什麼。
畢竟是當街揍過自己女朋友的男人,揍的還是我姨。
老子能理你就不錯了。
盧燃瞅了她一眼,“怎麼不說話?”
“盧總,德雲社的演出,那天您攜令夫人去看了嗎?”
“沒有.”
“真可惜,我和我表姨去了.”
我靠,若蘭這招簡直是太損了,她和綠芬去了……
“你表姨還好嗎?”
盧燃想到某種特定的場景,突然有點動情。
“您真的應該來的……您來了,就會發現自己現在的太太有多麼好。
您應該珍惜你現在的太太……”
若蘭指了指行車記錄儀,說,“盧總,接下來我說的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哦,希望您聽好,這是為您自己好,也是為您家人好。
我表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表姨了.”
盧燃故作淡定的說,“你繼續說……”
“我表姨不是我表姨,她是我媽媽……”
盧燃差點死在這句半開玩笑的真話裡,一下子腦子好像被灌滿了大霧。
綠芬竟然是若蘭的媽媽?
她怎麼可能是若蘭的媽媽?
若蘭又怎麼可能是綠芬的女兒?
那這麼說,武漢的表哥……
盧燃和若蘭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眼前的一幕是那麼的不真實……
“請您以後不要再打我媽媽的主意了.”
若蘭的眼神頓時尖銳了起來,準備下車告別。
“不.”
盧燃回答,順便關緊了車門,“我打的是你的主意……”
他一把挽過她烏黑的頭髮,用力的把她按在副駕駛一角,若蘭下意識抓住他的手,想要推開,四目相對,兩人突然有點恍惚……
他從來沒有完整的擁有過綠芬……這十幾年來,他心裡全是綠芬,和自己妻子根本沒有夫妻之實,只是在她告訴自己懷孕之前盡了數次魚水之歡,每次,他心裡想的女人,都是綠芬。
現在居然讓他知道,她早就有了一個女兒……而這個女兒,就在他眼前,就在他懷裡……
他心裡是說不清的難受,慢慢沉下來,把頭深深埋進她的頭髮,他貪婪的咬著若蘭的脖子,突如其來的恨意和甜蜜的香氣混合著瞬間瀰漫開來……
若蘭很快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她開始抵擋他的動作,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他停了下來,忽覺失態。
但是,他不想說“對不起”。
明明是綠芬對不起他。
母親說的沒錯,他確實被綠了,早早的被綠了……綠芬那時候為什麼不說?但是若蘭是無辜的……
“怎麼不繼續……”若蘭立起身來,整理好衣服和頭髮,順手指了指行車記錄儀,“看來你沒有老糊塗,可是我媽已經老糊塗了。
她居然還想著當初要是沒和我爸結婚,如果是和你在一起,生兒育女……”她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冷靜夠了盧燃突然釋懷了,綠芬心裡不是沒有他的,而是太早就有了孩子。
他也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多年不聯絡的綠芬會幾年前給他打電話,敬小慎微的為若蘭開這個口,讓她來公司實習。
若蘭是她的女兒。
“都過去了.”
“請你不要再打我媽媽的主意了.”
“我知道了.”
“但是,你可以打我的主意……”若蘭淺笑了一下,“你聽說過殷六叔和楊不悔吧?”
盧燃愕然,當然聽說過。
眼前這個姑娘,還真的有幾分像楊不悔……
“你仔細考慮一下,要不要打我的主意……”
雨一直下,盧燃繼續沉默著開著車。
原本昨天失眠一夜,孫珏早就提出離婚,他也同意了。
離婚協議已經簽署好,本想追回綠芬的,原來綠芬原來早就有家了。
他一刻他再也不想冷靜了。
若蘭,這是表白嗎?明明前一刻,他還差點侵犯了她……不,他怎麼會侵犯她,他是正人君子。
本來想好要問若蘭的幾個問題,他覺得也完全沒有開口的必要再去問了。
47歲,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再年輕。
老婆要走,就讓她走,他從未奢求過在這個城市裡會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
孫珏當初對他,就是欺騙。
他們在一起以後,沒多久孫珏就懷孕了。
可是孩子竟然是個混血小孩。
孫珏的父親老臉掛不住,當即給女婿下跪求他不要離婚,孩子讓孫珏去找他的生父撫養。
孫珏就這樣帶著嗷嗷待哺的兒子去了美國。
他恨美國,發誓永遠不會出國。
就這樣,名存實亡的婚姻持續了多年。
他給老丈人、丈母孃還是做足了上門女婿的面子,畢竟老人待他還是不錯,加上自身的努力,好的大學,好的專業,好的工作經驗,所以事業發展的還算比較順利。
老丈人是通情達理之人,十多年下來漸漸跟他處成了兄弟。
也一直勸說盧燃趁年輕趕緊找個合適的妻子,畢竟是自己女兒年輕不懂事,女兒出國以後,談了不少戀愛,但天高皇帝遠的,他們也管不著了。
但是結婚之前就懷孕的這件事,他們兩個老人是絕對不知道的。
要是知道了,一定打斷孫珏的腿……
盧燃心裡有數,他們一家人,永遠是一家人。
倘若當初誕下的孩子是他的,他也不會高興到哪裡去。
畢竟,孫珏不是綠芬。
她愛生誰的孩子就生誰的孩子吧。
如今,綠芬也是半斤八兩。
呵,女人。
“不用考慮了.”
盧燃握住若蘭的手,“你真的不後悔嗎?”
若蘭笑笑,把手挪開了,“放我走,我就不後悔.”
他能感受到,若蘭對他沒那麼真心。
但是,他也不想錯過若蘭了,她是個好姑娘。
更重要的是,她是綠芬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