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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養心殿。
殿內案桌上點著醒神香，一位身著金龍紋黑袍的人影坐在案桌後，正凝神看著手中的書籍。
此時一個人影快步從殿外走來，那是皇帝的貼身公公，衛公公。
“皇上，國公求見，許是因為今日您未上早朝的緣故。”
長孫無念抬起眸子，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朕罷朝多少次，國公就覲見多少次，還真是不厭其煩。”雌雄莫辨的聲音帶著些許不耐。
“不見，就說朕忙著半個月後的選妃大典，有什麼事，與我母妃說去吧。”
國公與太后是兄妹關係，也就是自己的舅舅。因著這一層關係，國公在朝中勢力根深蒂固，也是讓皇帝頭疼不已。
衛公公領命後退出大殿。
長孫無念放下書籍，執筆在白紙上寫了什麼，隨後摺疊好，走向後殿。
後殿內掛著一個鳥籠，裡面是信鴿，長孫無念將紙綁在鳥腳上後，來到窗前放飛了信鴿。
長孫無念看著天上的朦朧月色，目光沉沉。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秘密，一國之主也不例外。
二十幾年了，長孫無念一直以男兒身生活著，從一出生開始就決定不了自己的性別。
如果哥哥沒有戰死，她或許能做回自己，但是從6年前開始，她就知道，這是自己逃不掉的命運。
她恨命運不公，更恨自己無用。
長孫無念對外的形象都是裝的，真實的自己只有自己知道。
一國之主是女兒身，多麼荒謬啊，可這就是事實。
後殿沒有點燈，只有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長孫無念的身影上，將她的影子拉得極長。
很快，十日後，天周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花燈祭，舉國同慶。
街道上佈滿了各種各樣的花燈，河道上燈火通明。
“王爺，我已經收拾好了。”
長孫瑾身著一襲玄衣，頭髮一絲不苟的梳立著，只用一根髮簪簡單的固定。
聽聞聲音，長孫瑾回身望去。
只見一抹清冷紅衣從院門內走出，一頭墨髮半散，一半頭髮用一條白絲捆綁，臉上不施粉黛卻依舊美麗動人。
莫寧煙不似大家閨秀那般，給人一種內斂溫婉，小家碧玉的感覺。相反，莫寧煙長相極富魅惑，清冷中帶著張揚肆意，笑起來時的每一個動作都讓人意亂神迷。
長孫瑾失神一瞬，但很快恢復平日裡溫和的模樣:“你今天很漂亮。”
莫寧煙臉色微紅:“難道我平時不好看嗎？”
昨日長孫瑾再三囑咐莫寧煙今日不必拘泥於主僕身份，就當他是知心朋友，所以莫寧煙才會大膽放心的問出這句話。
長孫瑾微微笑道:“煙兒平日裡也很好看。”
莫寧煙臉更紅了:“多謝王爺誇獎。”右手不自覺的捏著衣料，這是莫寧煙緊張時下意識的動作。
“好了，我說過今日你我不必拘泥於身份，不必叫我王爺。”
“那叫你什麼？”
“隨你。”長孫瑾溫和道。
莫寧煙思索了一會兒，眼睛亮了亮:“叫你瑾哥兒吧。”
莫寧煙心裡有些打鼓，畢竟這個稱呼還是有點點親近。
可長孫瑾沒有拒絕，只是輕微點頭:“嗯。”
莫寧煙鬆了口氣，心裡甜滋滋的。
今日街道基本人滿為患，坐馬車還不如走路來的快，再加上莫寧煙想走路，長孫瑾便也隨了她。
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並肩行走在繁華熱鬧的街道上，引得不少行人紛紛矚目。
雖然女子戴著面紗，但卻絲毫掩飾不住面紗下透露出的貌美和氣質。
一黑一紅成為這條街上的另類風景。
莫寧煙很少出府，唯幾次的出府也是為了任務，根本沒有時間逛街什麼的，於是乎今晚上的花燈祭令她感到十分的好奇和興奮。
“聽說在花燈祭這天放河燈，並許下願望，會實現心之所願。不如，我們去放花燈吧？”莫寧煙興奮的對著長孫瑾說，眼中帶著一些殷切。
長孫瑾無意識勾起唇角，眼中帶著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寵溺:“好。”
說完，莫寧煙來到一處賣河燈的攤販前，拿了一盞一眼相中的河燈:“就它了。”話落，側頭看著長孫瑾:“瑾哥兒，你呢？”
長孫瑾巡視了一番，抬手拿了一盞白色的河燈:“多少錢？”
攤販笑呵呵道:“二十文。”
長孫瑾掏出一粒碎銀:“不用補了。”
攤販一聽，連忙道謝。
隨後，兩人來到河岸邊，河邊到處聚滿了人，多數是成雙成對的，亦或是一家人。
莫寧煙拉著長孫瑾的袖子，來到一個人少的角落，點亮花燈後，輕輕將花燈放在河面上，隨即雙手合十，抿著微笑許願。
長孫瑾看著莫寧煙帶著面紗的側顏，眼底複雜情緒閃過。
這些年來，他其實一直都明白莫寧煙對自己的感情，這是長孫瑾意料之外的。
但是……
長孫瑾微微垂眸，蹲下將花燈放入河中。
他的計劃不能有任何差池，他準備了四年，不能功虧一簣。
莫寧煙很快就睜開了眼睛，她的眸子裡滿是幸福，至少在這一刻，她是幸福的。
“你許了什麼願？”莫寧煙笑語晏晏。
長孫瑾淺淺一笑:“說出來就不靈了。”
莫寧煙嘟唇，儼然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長孫瑾失笑:“你啊，膽子越來越大了。”
莫寧煙立馬換了一副模樣，欠笑:“主子大人有大量，原諒小人這回吧～”
長孫瑾彈了下她腦殼:“走吧，還想逛什麼，今晚上陪你逛個夠。”畢竟，你快要進宮了……
心底思緒萬千，莫寧煙又何曾不明白，只是她願意享受當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離開河岸後，兩人再次回到市集中，人群集聚難免會有磕磕碰碰。
莫寧煙正吃著手中的糖人呢，卻不曾想迎面撞來一個人影，結結實實的撞在了莫寧煙的左肩，慣力使莫寧煙手中的糖人飛出去掉在了地上。
這一變故，令長孫瑾微微皺起眉頭，眼中佈滿擔憂，他虛撫住莫寧煙的身影，問:“你怎麼樣？”
莫寧煙搖搖頭。
“啊！誰啊！”
莫寧煙兩人轉頭看向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的罪魁禍首，她的旁邊還站著個滿臉焦急，嘴裡不斷說著什麼的丫鬟，不遠處還跑來兩帶刀侍衛。
“你這粗人，不知道本小姐身子嬌弱嗎？”女子一頭墨髮插滿花花綠綠的頭飾，身穿粉色流蘇裙，此時怒目圓睜的正對著莫寧煙破口大罵。
莫寧煙不著痕跡的皺了一下眉頭，身份原因，使得她不願與此女子過多糾纏，於是道:“若有冒犯，小人賠個不是，還請姑娘大人有大量。”
原以為對方是個講理的，誰知道女子依舊不依不饒:“道歉就有用了嗎？要是把我撞出個好歹，我爹地是不會饒了你的！”
莫寧煙面紗下的嘴唇抿緊:“你想如何？”
女子整理好凌亂的衣裳，揉著肩頭，不屑說道:“我不差錢，也不要你賠錢，”眼珠子轉到一旁的長孫瑾身上，壞笑:“不如把這小哥送我如何？我國公府是不會虧待小哥的。”
長孫瑾臉色陰沉，面無表情。
莫寧煙眼神一凜，聲音也有些冷了下來:“恐怕恕難從命。就算姑娘是國公府的人，也不該在大街上當眾強搶民男。”
聽聞，女子頓時不樂意了，蠻橫道:“我可是國公最寵愛的小女兒，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叫我爹地滅你滿門！你一個無權無勢的粗民，你拿什麼跟我爹對抗。”
說完，給了侍衛一個眼神，侍衛秒懂，來到宋詩語跟前，一臉備戰狀態。
“給我打她！”
一聲令下，周圍看戲的人全部作鳥獸散，跑到安全距離外繼續吃瓜。長孫瑾將渾身緊繃著的莫寧煙拉至身後，冷眼看著宋詩語。
“國公府是想與靖北王府為敵嗎？”聲音仿若極寒凜冬，周圍的氣溫瞬間下降幾個度，壓迫感十足。
侍衛猛的收住動作，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大小姐。
“我不管你是誰，動手！”不得不說國公把宋詩語寵的很好，不諳世事。
“慢著！”
就在這時，一道洪亮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雙方皆是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位身著白衣，墨髮只用一根白玉釵固定的男子從人群外走來，身側兩邊各跟著一位黑衣侍衛。
男子面帶微笑，清瘦高挑的身影，分不清雌雄的聲音，清冷動聽:“詩語，莫要對靖北王無禮。”
宋詩語看向來人，頓時眼眶紅紅的:“表哥！嗚嗚嗚，人家委屈～”
說著，就撲向來人。
長孫無念有些頭疼，右手一把頂住宋詩語的腦殼:“不要靠近我。”
宋詩語更委屈了:“嗚嗚嗚，你果然嫌棄我！”
國公府的大小姐叫來人表哥？要知道國公府只有一位姐姐，那就是當今太后，那這位，豈不是皇上？
吃瓜群眾面面相覷，思考過來後連忙下跪:“吾皇萬歲！”
長孫瑾示意莫寧煙下跪行禮，自己則是拱手作禮
長孫無念無奈嘆氣:“不必多禮，平身吧。”
“謝皇上！”眾人起身。
長孫瑾站直身體，看向長孫無念，眼底閃過狐疑。
莫寧煙則是有些疑惑，這身型有些熟悉，不過她沒想那麼多，看長孫無念瘦弱的樣子，也不像是會武功的。
“好久不見，朕的好弟弟。”
長孫無念微笑著對長孫瑾問候，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多謝聖上抬愛。”淡淡回道。
“這位戴面紗的姑娘，可是阿瑾的好友？詩語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莫寧煙聽聞，忙道:“皇上言重，宋大小姐天性單純，許是有急事無意撞了草民，算不上冒犯。”她的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生怕得罪了皇帝，連累上長孫瑾。
“雖說如此……”
“表哥！明明被欺負的是我好嗎！”
長孫無念的話還沒說完呢，宋詩語就委屈叫喚上了。
長孫無念有些不悅:“今日花燈節，朕便服出宮就是為了看看城內繁華景象，本想低調行走，誰知道你惹到了靖北王，朕能坐視不理？”
宋詩語被兇，哭哭啼啼的不敢吱聲了。
“別哭了，”長孫無念有些不耐煩:“白影。”
“在。”長孫無念身旁的一個黑衣侍衛說道。
“送宋小姐回府，今日之事就不必告訴國公了。”
白影抱拳行禮，隨後禮貌的對宋詩語做了個請的姿勢。
宋詩語見長孫無念是真的生氣了，也不敢多留，跺跺腳就氣憤的離開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長孫瑾看見這一幕，眼底全是譏諷。
當今聖上昏庸無能，只知尋歡作樂花天酒地，現如今南方洪水未治，不去想辦法處理洪水，還有心思逛花燈會。
這樣看來，我的人現如今應該到了南方武塘鎮了。
長孫瑾心裡想，面色不改。
“今日之事，朕會給靖北府一個交代。朕還有事處理，便回宮了。”說罷，便轉身離去。
“恭送吾皇。”
長孫瑾兩人拱手作揖，看著長孫無念的背影離去。
這便是當今聖上嗎？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當真與主子所說的那樣無能嗎？
莫寧煙看著長孫無念的背影，越發覺得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