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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陳文其他不說,成績是真好,他上初中之後成績比一些縣城裡的孩子還要好,可惜……人壞,是再聰明都彌補不了的。
自從他上初中之後,不知道從哪兒認識了一群二流子,地痞流氓,成天不好好學,就在村子裡,縣城裡晃悠。
一天晚上,他們在路邊看到一個打扮漂亮,從城裡回來的女孩子,一群人在一塊兒就心生歹念,對那女孩下了手。
事後第二天才知道,原來那女孩是村委的女兒,這事兒可不能善了……村委把他們全都給告了。
所有參與這事兒的全都被判了刑,但陳文因為還不滿十五歲,在未成年保護法的保護範圍內。
再加上那會兒一些法律還未完全成熟,陳文拼死證明自已只是從犯,在其他人的壓迫之下不得不做。
所以最後只是被拘留在少管所三個月進行教育。
但陳文這人是真傷天害理啊!
他竟然讓陳老三去代替他頂罪。
抓人的是縣裡來的警察,他們不熟悉情況,陳老三又跟陳文是雙胞胎,打扮一下幾乎分不清。
縣裡的警察便沒看出來。
等看出來不對勁的時候,陳老三已經替陳文在裡頭待滿三個月了。
因為這事兒,陳家村算是徹底容不下陳武三兄弟了,把他們趕走。
陳武那孩子也是要面子的,給鄉親們狠狠磕了三個頭,那可是石頭路啊!他頭就硬生生磕在石頭上,搞得那叫一個頭破血流。
他們離開了村子。
但一年後就聽說陳文又出事了,搶劫……強姦,殺人,無惡不作!
他被判了十年。
這事兒一傳出來,為了避免同樣的意外發生,是村委跑去縣城裡邊兒做人證,證明陳文身份,確認關的是陳文之後才放心的。
本來說是打算這趟就給陳老三那孩子上戶口的,結果警方找到他們住處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
之後,再也沒有任何關於他們的訊息了。
村裡也不想承認這三個人,覺得丟人,又覺得痛心,大家都預設不提他們三兒。
你也別說是我說出去的,我還得裝瘋賣傻呢!
但你相信一個事兒。
無論這三兄弟發生什麼事兒,都肯定是那陳文害的。
陳武這孩子從小就老實,踏實。
至於陳老三……害,他哪兒知道害人,他最好騙了。
“算算……那孩子應該也要有三十歲了吧?三十年了啊……過得好快,可惜還是一個笨蛋。”
……
陳梅梅提起陳老三的時候,那滿眼都是寵溺和笑,似乎陳老三是她心頭的一塊蜜,光是說起這三個字,都能讓她甜滋滋。
三兄弟的故事讓江勤恍然大悟,也倍感震驚,如此以來……就能解釋為何“陳文”明明剛出來一年半,就能讓自已理所應當的扮演一條“狗”。
還演的活靈活現,幾乎讓人看不出半點破綻。
原來陳家不止陳文陳武。
還有一個遲遲沒有獲得一個作為“人”身份的人。
他沒有名字,大家就叫他“狗”。
他沒有社會身份,也從未被社會認可,似乎連“黑戶”都算不上。
他是陳文的雙胞胎,也是陳文的替罪羊。
江勤眼眸一低,眼神暗暗的,他捏緊了手中那幾張照片,明明不想用力,卻硬生生捏出了褶皺。
他看向窗外的陳梅梅:“既然村子裡所有人都對這三人避之不及,為什麼您又會為我們提供線索呢?”
陳梅梅一張老臉算不上漂亮,可笑起來,那有些混濁的眼裡卻是有光的,他看著江勤。
“你要這麼問我,我也講不清楚哩,可能是我覺得我這個歲數已經是半個身子入黃土,什麼都不在乎了吧。”
“像我們這種守村人,沒有家人,沒有後代,可能這就是他們說的,前世大凶,今生報應吧,能不能有個棺材安葬,也全看村裡人有沒有那份心。”
“我這輩子裝瘋賣傻也有個八十來年了吧?太久了,都記不得自已什麼時候開始的了,也不曉得自已什麼時候被大家喊作守村人,開始挨家挨戶的蹭飯。”
“只是看著認識的人,見過的臉,一個一個的走掉,突然就在想……圖啥呢?”
“可能就圖……自已被一些不懂事的小孩罵瘋婆子的時候,有個小狗突然衝上來替我打了那些不懂事的臭孩子,那感覺真痛快。”
“也可能是覺得自已太寂寞了,也沒個孩子……想在走之前,知道那條小狗如今還好不好,有沒有融入大家,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給那孩子做一碗飯,就一碗白米飯。”
她雙手背在身後,一雙渾濁的眼笑眯眯的看著江勤,那眼神特別善良,泛著淚光的同時又帶著哀求的情緒。
“成嗎,警官?”
她扒著車窗,那風燭殘年的老太好像早就知道了點什麼。
若不是知道了些什麼,又覺得自已這輩子可能錯過這次機會就再也沒有了,她或許也不會開這個口罷。
江勤緊緊捏住照片的手突然一鬆,他表情有些沉重,看向陳梅梅:
“他挺好的,不過您如果想的話,就給他做一頓吧,我等您。”
這話說的很委婉了。
但成年人的世界本身就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陳老三就算不是這起案子的真兇,也絕對是從犯,會被判刑。
等陳老三出獄的那天……
或許這個世上還會有很多陳梅梅。
但是再也不會有那個認可著陳老三“人類”身份的陳梅梅了。
她年紀大了。
……
【第四場·第四幕·凌晨】
【出場人物:江勤 阿瓜】
江勤將自已在陳家村遇到的一切全都如實告訴了阿瓜,他沒有重審,也沒有用刑。
他只是在說完這一切之後,從自已的包裡找到了一份用鐵盒子裝的白米飯,還是冷的。
他把白米飯放到桌前,推到阿瓜面前:“需要我找人幫你熱一下嗎?”
阿瓜什麼都沒說,只是那張已經不能算作是“人”的臉緊繃著,細微的顫動著。
他眼睛紅了,手指伸出試圖開啟飯盒。
可他實在一點力量也沒有。
江勤為其開啟,他說了聲“謝謝”。
他下意識的想用手抓。
可江勤又拿出一雙筷子遞給他。
“陳梅梅女士給你準備的,說你要學會用筷子吃飯。”
“會用嗎?”
“……會。”
阿瓜眼淚,鼻涕都如洪洩一般止不住,顫巍巍的握緊那一雙筷子,夾著那冷掉的白米飯,一大口一大口的送入嘴裡。
沒有任何配菜的白米飯,他吃得狼吞虎嚥,最後吞嚥下去之後,他終於忍不住的捂住自已的臉。
“對不起……”
“我說……我全都說……”
——作者的話——
一碗米飯沒有菜,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