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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蛛網,纖細的,脆弱的附著在全身神經網路,上面殘餘的毒素將神經元腐蝕得格外敏感,讓人難以掙脫。
即使是拼命掙脫束縛,率先斷裂的也只會是自已。
蛛絲控制著感知,交織出一顆又一顆模糊的泡影,泡影融合成為巨大的鏡面,能夠看見畫面。
法官手持法錘,站起身在至高處,背後是灼眼的幾顆大字:
“揮法律之利劍,持正義之天平。”
底下是被拷上枷鎖,全身纏著繃帶只露出眼睛的怪人。
蛛絲就是從他身上發出的,成千上萬根蛛絲,每一根都連線著法庭裡眾生的心臟。
男孩站在旁聽席的最前面,他是唯一沒有被蛛絲連線的人,略長的頭髮剛到後頸的骨頭上,未綁未束,一張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任何神情。
像是機械娃娃一般,說不上冷也絕不算冷。
他的眼睛漆黑,深深的,視線緊緊跟隨那位繃帶怪人。
法官敲定法錘,如雷貫耳的宣判:
“終身監禁,無期徒刑!”
全場掌聲雷動,他們沒有臉,被一片陰影蓋住。
繃帶怪人也在此刻抬起頭看他。
那雙眼睛並沒有因為往後餘生都會在監獄裡度過而悲哀,懺悔,更多的反而是平靜,甚至有些倦意。
好似這一切都讓他倍感無趣。
直至他目光落在了男孩身上。
他笑了。
明明隔了一大段距離,連淮卻能聽見有人附耳說:“聽說你生病了?”
男孩身軀一震,握緊拳頭,嗓音幾乎是從腹部憋著氣一路堵塞都無法扼住的,從身體裡的每個氣孔發出:
“你為什麼沒有死?”
紅蜘蛛的笑聲很低,眼裡也終於驚起波瀾:“是啊,為什麼呢?可能……還沒到我死的時候吧,你說呢?”
“……”小連淮沉默了許久,才陰鷙出聲:“我會殺死你。”
“呵呵……”紅蜘蛛好似發現了什麼珍寶一般,眼底的波瀾越發洶湧,暗流成浪成濤:
“這就是你說謊的原因?”
一句話便徹底擊潰男孩的理智,猛地抓起面前的護欄,朝著底下的紅蜘蛛猛地大喊了一聲:
“我一定會殺死你!”
“我一定會殺死你!”
“我一定會殺死你!!!”
男孩的聲音幾乎傳遍整個法庭,尖銳又失控,換來的只是面前人肩膀抖擻,興奮的抬起下巴。
他的眼在燈光的作用之下竟投射出紅色的圈。
他聲音帶著極端的笑意。
他說:
“我拭目以待,可不要作繭自縛啊!”
連淮這才發現。
他每喊一聲,身上都多一條蛛絲,密密麻麻的蛛絲幾乎要將他捆住,一點點的收縮,一點點叫他窒息起來。
“我會殺了你!”
錦城,江勤家中。
隨著一聲猛喘,連淮滿頭大汗的從床上坐起,瞳孔一縮一放,過了好一會兒後才甦醒。
他衣服已經溼了。
“又夢到了……”連淮捏著自已的眉心,俊美的面龐難得多了幾分疲憊,短暫疲憊之後,便只剩下了隱藏著濃濃殺意的平靜。
他走進淋浴間,十分鐘後溼著頭髮進來,吹頭髮時江勤回到了房間,他手裡多了一個盒子。
“有你的快遞。”
盒子上面趴著一隻油畫棒繪出的紅色蜘蛛。
江勤又補充道:“我查過了,寄快遞的人和位置都是國外,我們的手很難伸到那邊去,裡面應該是安全的。”
連淮沉默片刻:“開啟看看吧。”
“你自已來吧。”
“好。”
連淮找到家裡的美工刀,隨意的在箱子上劃出一個口,行雲流水的動作讓江勤不禁發問:“你就不怕他在箱子上動手腳?”
“你不是說了嗎,應該是安全的。”連淮拆開快遞盒,從裡面拿出一部對講機:
“他想對我動手,用不著這麼拙劣又難看的手段。”
“他只會讓我死在人盡皆知爆炸中。”
連淮很篤定。
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人比他更加了解紅蜘蛛,即使是紅蜘蛛自已。
紅蜘蛛永遠崇尚死亡美學。
這部對講機已經調好頻道,但無論怎麼呼叫都沒有聲音,連淮只是喊了幾聲之後就沒有繼續了。
他將對講機放在桌面上,雙手抱在胸前自顧自的靠在沙發上。
江勤:“你這就不試了?”
連淮:“等中午十二點。”
他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牆上掛著的鐘,距離十二點僅剩下五分鐘。
江勤皺眉:“十二點,有什麼特殊含義?”
連淮沒有搭腔,只是握拳頭的力氣越來越大,白皙骨感的手背上已清晰看見青筋與血管的脈絡。
他轉頭,施捨給江勤一個眼神:
“十年前,警局大樓,十二點整發生爆炸。”
“算特殊含義嗎?”
江勤聞言,沉默半響,才深呼吸了一口氣與連淮一起看向掛鐘,眼神中多了些什麼情緒。
“等吧。”
2000年9月8日12:00。
太陽正懸掛在東八區的正上空。
冰冷的對講機突然出現電流聲,一閃而過之後便有狂風吹麥的呼呼聲。
連淮與江勤不約而同挺起後背,連淮將對講機握緊,放在耳邊,江勤則是迅速開啟錄音。
對講機裡面傳來一道嘶啞的,與記憶之中完全吻合的男人聲音。
“你們好,好久不見。”
這道聲音與記憶重疊,喚醒連淮皮肉骨底下深藏的憤怒與極端。
“好久不見,紅蜘蛛。”
三個字,他幾乎每個字都是咬出來的。
江勤迅速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怕他失控。
反觀紅蜘蛛一切良好,笑聲如清風明月一般溫柔爽朗。
“看來我對你來說記憶深刻,連淮弟弟。”
連淮垂著眸子,眼底似乎有激烈情緒在呼之欲出,僅僅一層薄膜將情緒抵擋,在江勤的呼喊之下,他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他問:“你在哪兒?”
紅蜘蛛:“很想我嗎?我也很想你。”
“不過所有口頭的思念都抵不過一次面對面的交談,怎麼樣,想要見一面嗎?”
一時間,兩人都怔住了。
見面?
紅蜘蛛竟然主動提出見面!
見兩人許久沒有搭腔,紅蜘蛛聲音伴著戲謔的笑:
“很驚訝?怕被我戲耍?”
“放心,我從不說謊。”
“我願意給你們一次這樣的機會,只是……你們夠不夠得著,就不得而知了。”
“約定的時間暫定,地點——”
“錦城最大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