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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時候,在文家場常見一位看相算命的老先生。他一般會是在“趕場”的時候出現,打卦時許多人圍觀,我也愛擠進去看熱鬧。他見我這個六七歲頑童,架一副高度近視眼鏡,便指著我對眾人說:“文曲星下凡,不是進士就是狀元。”
當時文家場近視眼很少,我這樣的年紀帶副眼鏡是絕無僅有的。聽老先生一說,大家都羨慕地看著我。我記得當時也頗為得意!小學時候便牢記這句預言,上課也不認真聽講。反正是文曲星,聽不聽講有什麼關係?
小學一年級期末考試全班倒數第三,父親用雞毛撣子獎勵我一份“筍子熬肉”。一陣火辣疼痛後我才反應過來,老先生說的“進士”原來是“近視”!
我最後一次見到這位老先生是我小學二年級暑假,他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一位江湖郎中。他來我家是為我奶奶和兩位姑婆把脈,據說大多可以藥到病除。
這位老爺爺複姓公孫,當時已經七十好幾了。不過他依舊鶴髮童顏,比幾年前更加精神了。他不但耳聰目明記性也極好,一見我就說記得我這個小眼鏡,學習成績一定不錯吧?
我哪裡好意思照實回稟,只東拉西扯對付過去。他隨即取出一個黃布小枕頭用來為患者墊手,然後為姑婆切脈。之乎者也地說了一些中醫術語,如:“外感法仲景,內傷法東垣;熱病用河間,雜病用丹溪”等,讓人云裡霧裡。
望、聞、問、切過後開出一張藥單子,然後在隨身的上海牌提包中取出幾包藥丸和一些散劑。一切妥當後奶奶已經擺上了幾樣俏葷熱菜,一碟油炸花生米和一斗碗豆花。當然還有待客少不了的散裝高粱酒......
公孫老先生很是健談,一邊吱吱飲酒,一邊娓娓講述他行醫的一些奇聞逸事......
他說他祖上是商人家庭,他父親是做藥材生意的相當有錢。娶了三房老婆,他自己是老三所生。抗戰前家道開始中落逐漸破敗,父親又染上鴉片。還好他自幼學習中醫有一技之長,成年後與母親一起行醫、布藥,相依為命......
抗戰時期他混跡於重慶碼頭,遇見一位高人又習得易經八卦。後來就醫、神兩不誤,一邊看相算命一邊切脈看病。他說這兩門手藝都能懸壺濟世,救人無數也救過他自己的命......
那是194幾年抗日戰爭期間,重慶經常有日本飛機來轟炸。剛開始大家聽見警報就往防空洞跑,後來多半是因為飛機來得太頻繁了(有時候也乾打雷不下雨)。大家也就逐漸放鬆了警惕,有時候要等警報響幾次才慢慢撤離躲避。
有一天他正在為南溫泉陳家橋一家人的娃娃看病,開完藥單子後主人家說準備了板栗燉雞,還請他喝幾杯!時至中午他也就不客氣了,滿口答應了下來。
為了答謝主人家的盛情款待,公孫先生主動提出幫忙先去把藥抓了,反正雞還要燉一會兒……
於是來到街口處藥房抓藥,結果缺了兩味。正在糾結又遇見一位老鄉,那老鄉見到他就像見到救星。說:“天意啊,我家老闆讓我趕緊找一位算命先生,他要選一個日子讓女兒趕快過門。女婿是個軍官,過了門好趕緊帶她去成都!正好遇見你了幫我走一趟吧!”
先生問,遠不遠?這邊還等他吃飯哦!老鄉說,不遠轉過街口就到。結果這位老鄉很不老實,一直說快到了、快到了。結果東轉西轉都快要出城了,才說是在城外幾里路處!
公孫先生心痛那隻板栗燒雞,還有別人的中藥還沒有抓齊。於是溫怒拒絕說要回去先把藥放到了再來,雙方僵持間日本飛機就來了......
只聽見雲層中轟隆不斷,無數日本飛機直向城裡撲去。緊接著爆炸聲開始響起,一直轟炸了幾個小時。國民黨的飛機上去幾架,大都被打得冒煙栽了下來。城裡一片火海,呼救的聲音都被轟炸聲掩蓋根本聽不見!
當鬼子的飛機退回去後,先生和老鄉一起跑回城裡。這個一度繁華的重慶市區變成了斷垣殘壁,路上到處是殘缺的屍體,樹上也掛著斷手斷腳,簡直是慘不忍睹!
剛才他看病的人家房屋也被炸塌半邊,他旁邊坐過的那張楠木桌子上趴著三具屍體,還有一口打碎的砂鍋……
公孫先生看得頭皮發麻、手腳冰涼,轉身給老鄉跪下磕了幾個響頭!
講到這裡老人家眼睛變得渾濁起來,他說是請他算命的人救了他的命,是他的病人替他挨的炸彈,所以這輩子他都會幫人算命醫病的......
他還說他以前去村子算命時很是氣派,好多人圍起聽他八卦點評,有些娃娃還爬到樹上去觀看!那次驚險過後他看病只收藥費,算命的費用他分文不收。
我問他為什麼沒有算出那天有飛機轟炸?他說卦多不靈,加之轟炸經常有,算不算它們都會來。不過他早算到了有人會來救他......
那次過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位雙料長老了……
上個月我丈母孃突發腿疾,不能行走痛苦不堪。我和老婆送她去骨科醫院治療一週未見好轉,每天長吁短嘆度日如年。
後經一親戚提醒,即啟程去崇州拜訪一位算命仙師。這位大師確實有些道行,一看面相便道出“左腿有恙,神經壓迫,不治麻煩”!
於是伏廟堂上誦讀了一段經文,說是可以化解這段災痛……
回家後丈母孃即刻好轉,一路小跑上了三樓,三天後康復出院,神奇效果令人瞠目!
我問醫生這個咋個解釋?醫生尷尬笑笑回答說:“我們的藥物治療效果緩慢,神仙的心理治療確實療效神速!不過我們也有優勢,我們的可以刷社保卡他不能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