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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珠緩緩從他的面龐上滑落。
凌崑崙的喉結艱難的上下跳動。
面前碩大的巨獸佔據了他整個視野。
火紅的毛髮在紫色光輝的映照之下更顯陰森。
這隻猿群的首領,在洞中猛吸一口氣,凌崑崙只覺的自己周圍的空氣全被它一口氣奪走。
這猿猴似也懂得運氣的道理,一口氣蘊在胸中。
猛然間,這隻精鋼猿眼神凌厲起來,張開血盆大口,胸中所御之氣,自內而外,從喉中噴湧而出。
一聲震動整個山野的怒吼在洞內迴盪。
少年像是被狂風席捲的落葉,被這一口氣吹翻了十幾丈遠。
凌崑崙的耳膜被震的嗡嗡作響。
也就是因為他是個練氣的少年,若是普通人,這一吼之下只怕是會被活活震死。
少年並未有所驚慌,他抬起手,揪了揪自己的耳垂,力圖讓自己從剛剛的震撼中清醒過來。
一見這小小人類居然沒被吼趴下,精鋼猿更加氣憤。
精鋼猿不想讓這藐視自己的小小人類得意,它抬起雙拳,想要一拳將這少年砸成肉醬。
不想這山洞過於狹窄,普通體型的精鋼猿在洞內休息身子勉強舒展的開。
體型將近大了一圈的精鋼猿王行動起來卻十分不便。
它剛剛抬起的雙拳立時碰到巖壁,震落一塊又一塊的碎石。
雖然實力上接近於升龍道的龍修,但這並不代表它的靈智會比人類更高。
這精鋼猿王一擊未曾得手,心下更是急躁。
它想要跳起身來將凌崑崙踩在腳底。
越起時身子卻被洞穴給牢牢的卡住。
凌崑崙見狀,心中輕笑,已是想出了脫身之法。
少年運起全身靈力,風一般衝向巨猿。
巨猿見狀,心中一喜,張開胸膛想趁勢將凌崑崙壓死在身下。
凌崑崙身形一滑,堪堪從精鋼猿胯下滑了過去。
少年玩鬧之心依舊不減,滑到精鋼猿身形之後,並指作刀,右手在精鋼猿的尾巴之上狠狠的揪下了一把火紅色的毛。
巨猿忍耐不及,又是一聲怒吼。
直至此時,等在洞外的眾多猴子猴孫們聽聞這一聲怒吼,心下焦慮,方才前後相擁著闖進洞來,想看看它們的王如何了。
凌崑崙在山洞深處聽聞了前方的動靜,心中已然明瞭發生了何事。
身後的精鋼猿王在劇烈掙脫之下,掙脫了巖壁的限制。
它怒吼著,衝向那個膽大到敢拔它毛的人影。
前後相擊,它想把凌崑崙活活堵死。
塵土逐漸喧囂起來,離精鋼猿群愈來愈近了。
凌崑崙一抹乾坤戒,取出剩下的兩個藥草球。
右臂用出渾身靈力,將兩個藥草球甩了出去。
兩顆球在洞內順著凌崑崙的手臂滑出兩道優美的弧線,飛出了洞口。
一陣芳香自兩顆球上傳來,堵在洞口的一群精鋼猿彷彿失了魂一般,發瘋似的湧向兩顆草藥球。
推搡打鬥之間,猿群喧囂的聲音越來越遠。
解決完洞口的猿群,凌崑崙忽然在洞中停下飛奔的腳步。
這種危險彷彿讓他更加的興奮。
他渾身的毛孔都散發著一種對危險的渴望感。
這種感覺就像是遇虎不退,不僅不退,反而想上去摸一下老虎的屁股一樣。
從骨子裡,凌崑崙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從血液內,凌崑崙就是一個渴求危險的人。
因為他始終相信,危險中蘊含著最大的生存希望。
他想要聽到那種猿臂在離面孔一厘遠的地方劃過時帶來的風聲。
他甚至想要聞到精鋼猿王身上散發出的那一種血腥的氣味,這種氣味能讓他心跳加快,能讓他成為最好的自己。
現在的他,忽然想把身後的精鋼猿王當成是一次儀式,一次成人的儀式。
父兄不在,母親人亦憔悴。
就讓這成人禮,早個四年如何?凌崑崙轉過身子,右手在洞壁上輕輕的敲打著,像是在數著神秘的拍子。
越來越近了,猿王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粗重的喘息聲,讓人不由得懷疑飛奔而來的是一座小山。
兩點猩紅自黑暗中浮現。
凌崑崙看著那兩點猩紅,忽然笑了起來。
這一邊的凌崑崙在微笑中也運轉起靈力,點點紅光在黑暗中浮現。
另一邊的精鋼猿見狀,更加怒不可遏。
在它看來,唯有自己才配得上這鮮血的紅,渺小的人類有何資格渾身散發紅光?它加快速度,渾身毛髮散出血色光華,以更加勢不可擋的速度衝來。
少年渾身靈力四射,凌崑崙猛一跺腳,也向著精鋼猿王猛衝過去。
一人一獸,兩道紅光,似是要分出個高下。
凌崑崙自然沒有蠢到和精鋼猿王拼正面,以他一個七階煉氣的實力,恐怕還不夠這精鋼猿打一拳。
他想要在這精鋼猿的眼皮底下再戲耍它一回。
即將碰撞之時,凌崑崙身形一斜,他想再一次從精鋼猿胯下滑過去。
一個人不可能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
一隻猴也是。
精鋼猿王靈智已開,雖然不及真正的人類,但是也有了幾個心眼。
它早就提防著凌崑崙的這一手。
它陡然停住身形,彎下上身,將雙拳緊握在胸口,只等著凌崑崙從它胯下滑過時,雙拳擊出,將這不知死活的年輕人活活砸死。
凌崑崙見狀,心下不由得好笑。
想不到這山間猿猴也有了此等心眼,吃過一次虧,絕不上第二次當。
他看著那傻傻等著自己送死的精鋼猿,笑意更甚,甚至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在洞中悠揚綻開,碎裂在洞中的石壁上。
凌崑崙身形即將滑入精鋼猿王的攻擊範圍時,少年雙手突然前傾,撐住地面。
少年身形如豹子一般,運氣於腰,將前滑的力轉化為斜向上方跳躍的力。
凌崑崙如閃電一般,直向精鋼猿頭頂飛去。
行雲芥子內,流水方寸間。
這一切動作一氣呵成,凌崑崙此刻單手撐在精鋼猿王的腦袋上翻了個跟頭,在右手手掌即將離開精鋼猿王的腦袋時,少年再一次玩心大起。
右手五指併攏,又一次從精鋼猿的腦袋上揪下了一撮毛。
眨眼間,少年又回到了精鋼猿王身後。
猴不會在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
猿,不一定。
凌崑崙展動身形,不再有半點玩的心思,加速向那釀酒的深潭飛奔而去。
如果憤怒可以殺人,那麼精鋼猿王此刻的憤怒應該足以殺死凌崑崙七百三十二次了。
它今天遭遇的倒黴事足可以寫一本小說。
美美的午覺被洞內傳來的巨石聲音吵醒,和猿子猿孫辛辛苦苦釀的酒被人偷喝,自己想要阻止卻被兩次戲耍,更可氣的是那幫該死的猿孫子們直到現在也不來幫自己。
它想調轉身體,繼續追擊那個令猿討厭的身影。
可惜它的身形又被洞穴給卡住了。
它只能艱難的轉過頭,恨恨的望向那個身影。
似乎是有感應一般,凌崑崙也轉過頭來看著這隻精鋼猿王,輕輕一笑,隨即消失在黑暗中。
精鋼猿的記憶並不清晰,可它依舊模糊的記得酒被偷的第一次是在三年前,那時那個讓猿生厭的背影還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當時的它也只是一隻忠心於老猿王的哨猿。
第二次來的人似乎少了點,當時作為猿群裡比較有天賦的精鋼猿,它的地位僅次於老猿王。
本來它們已經將偷酒的賊堵在洞中了,可是那一群該死的猴孫子卻像瘋了一般背幾根破草給迷了心眼。
讓那偷酒賊給跑了。
這是第三次了,那個背影似乎又長大了一點。
精鋼猿懊惱的嘶吼著,聲音中竟然還有點委屈。
作為一個族群的首領,兩次被人戲弄,它覺得太屈辱了。
可惜凌崑崙並未看到。
他來到掩蓋釀酒的巨石面前,雙手飛快的結出七八個印,集中全身龍力於雙臂之上,抬起了巨巖。
旋即他深吸一口氣,推開巨巖,跳進了深潭之中。
潭水幽深,彷彿是一個女子的幽瞳。
凌崑崙在水下游了大概有十幾米,忽然從前方捲來一陣洶湧的能量。
他來不及反應,就被地下湧來的暗流給捲走了。
黑暗中,虎狀玉佩紫芒更甚,點點紫色光芒顯現在幽暗的地下暗湧內。
在又黑又暗的地湧內,他被暗流死死裹挾著,極速飄向不知何處的遠方。
冰涼的地下水淹沒了他整個身子,天地在這一瞬間也似乎被壓縮在這方寸之間。
凌崑崙不由得有些後悔,可是他賭不起。
他並不清楚藥草球能吸引猿群多久,如果貿然闖出山洞,他不認為自己可以在精鋼猿的追擊之下活下來。
一旦闖出山洞,跟在他身後,擺脫了洞穴束縛的精鋼猿王幾下就可以把他撕成碎片。
他只能迴轉頭,把所有希望寄予釀酒深潭之下的暗流中。
此刻水流更急,凌崑崙胸前所蘊之氣已快不夠用。
少年在點點紫芒的對映之下緩緩的結出四個印:甲、卯、虛、天。
陣陣靈氣浮現在他嘴邊,好似魚鰓一般為他提供其所必須的空氣。
越往前行,越發黑暗。
暗流似乎永遠沒有個盡頭。
少年經脈之內的靈力也在慢慢枯竭。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團即將被飄雪打滅的火焰,對自己目前的處境無能為力。
不知在黑暗中行進了多久,在水中苦苦掙扎,求生不得的凌崑崙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抹很淡的光芒。
在經歷過最深的黑暗之後,最渺小的光芒也是充滿希望的。
水流漸漸慢了下來,凌崑崙的衣帶觸碰到了地下河的河床。
前方的光明越來越耀眼。
少年奄奄一息的從河水中爬出來,地下河到這裡終於顯現出了它的河床。
雙腳再次踩在尚流著冰冷河水的河床上,凌崑崙終於鬆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腳下有大地的感覺總還是不錯。
少年順著眼前的光芒,踉踉蹌蹌的前行。
河床泥沙下陷力極大,凌崑崙每行進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體力。
連滾帶爬的,凌崑崙終於從暗無天日的地下暗河中走了出來。
現在的少年,身處一塊夜松林中。
夜松是一種極其奇怪的植物。
它們的針葉十分懼怕太陽的光芒,在白天時它們會把所有針葉收進體內,直到夜晚來臨,它們才會釋放自己的針葉,在月華中吸收光芒。
夜松針葉長出的瞬間,整個林間會奏響一種獨特的音樂,那是它的針葉和針孔摩擦產生的聲音。
針葉長短不一,因而穿過針孔時會發出不一樣的聲音。
所有的葉松都是世上最偉大的樂師,這是蒼穹給予它們的,獨一無二的天賦。
太陽早已西斜,一輪火紅的落日正在用自己最後的光芒去驅散黑暗。
遠方暮山紫佔據了半邊天空,金色的日輪逐漸消逝,一抹昏暗的青色在天邊做著最後的告別。
火堆燃燒的並不旺盛。
凌崑崙找來幾隻枯死的松枝扔進火堆,松枝在火中噼啪作響,釋放出的熱量在源源不斷的烘烤凌崑崙早已溼透的衣物。
少年赤著脊樑,從乾坤戒中取出酒葫蘆,開啟葫蘆塞,張口便是鯨吞。
一股暖流從胃中四散開來,少年抖了抖身子,擺脫了一絲寒意。
亥月時節,白天的太陽依舊烤的人心焦,黃昏時的寒意也讓人很不好受。
凌崑崙從乾坤戒之中取出一塊玉糧糕。
這種糕點的材料來源於不能修行的平民凡間,原材料被當做賦稅的一種,上奉於各個族群,而後由族群內的大膳者製成。
味軟糯,性平涼,最適合這些還未成龍修的少年食用。
凌崑崙咬了一口糕點,旋即又將之收進了乾坤戒之中。
如此好的精猿釀,只配幾塊玉糧糕,豈不是太煞風景!要是有上好的兔肉就好了。
凌崑崙腦中正幻想著兔肉的美味,自山坡拐角處跌跌撞撞奔來一隻兔子。
還有這等幸事?想什麼來什麼!凌崑崙飛步上前,撿拾起這隻中箭的兔子。
有兔斯首,炮之燔之。
君子有酒,伴焰飲之。
拔出箭弩,這兔子已經失血過多死了。
凌崑崙將之開膛破肚,清洗完畢之後,用箭穿起兔肉,放在火上燒烤。
淡淡的油亮色覆蓋了整個兔肉,凌崑崙轉動箭支,他已經等不及要一飽口福。
烤肉在火上滋滋作響,香味逐漸闖入凌崑崙的鼻翼。
過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鮮亮紅潤,香噴噴的兔肉,就被送進了凌崑崙嘴裡。
凌崑崙撕下一隻兔腿,放進口中,拔開酒葫蘆的塞子,再痛飲一口精猿釀,人間極樂也不過如此。
“飛禽莫如鴣,走獸莫如兔。
古人誠不欺我!”
凌崑崙大塊朵頤著,腦海中想起了自己當初看過的典籍。
書中記載,真正的修士能翻山蹈海,指掌乾坤。
他們不需要吃飯喝酒,只需要不斷地修行去提升自己的實力。
凌崑崙一直不明白為什麼。
在他看來,如果因為長生就捨棄食物,是對天地的大不敬。
在他心裡,食物是一味維繫人間關係的良藥。
他想把父兄找回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一塊吃上一頓飯。
他已記不清有多久沒有痛痛快快的吃一頓飯了。
時間在這個十四歲少年的身上留下的痕跡並不多。
遠處,傳來一陣破風聲,擊碎了凌崑崙關於過往的遐想。
一隻箭迅猛飛來,羽尾劃出獵獵風聲,這一箭箭勢驚人,似乎能把剛剛升上來的月亮射下來。
一點銀芒在遠處閃現,眨眼之間距凌崑崙已經不足五尺。
凌崑崙見狀,雙手極速結印,股股紅芒在其胸前顯現。
此時凌崑崙胸前的虎形玉佩似乎有了靈性一般,瞬間爆發出不亞於紅色靈氣的紫色波動。
一圈一圈的波紋在凌崑崙面前迴盪著,紅紫色的波紋爆發出這陣氣旋。
砰的一聲,箭被氣旋吹斷成兩截,軟塌塌的倒在地上。
“哪裡來的惡賊?專門偷人家打的獵物??”
山腳後傳來一句話,還不等凌崑崙答話,從山腳處又飄來一句話。
“不對,你連惡賊也算不上,只能是個偷兔子的蟊賊而已!”
話音剛落,自山腳後出來一個人影。
一位頭帶氈帽,身披虎皮的少年從樹蔭中走出。
少年眉目清秀,面帶點點雀斑,唇卻紅的鮮豔,看起來比凌崑崙還要小一些。
他身後背一張與他人差不多高的漆黑大弓,弓腳處因為常年累月的使用漆皮已掉落,箭袋空空蕩蕩的,看來剛剛射出的那一支箭就是最後一支了。
少年獵戶一步跳到凌崑崙面前,雙手叉腰,以一種興師問罪的態度罵問道:“你這人好不要臉,人家倖幸苦苦打的獵物,被你幾口嚼著吃了,你還把我剩下的唯一一支箭給弄斷了,羞也不羞?”
少年像是一個護食的老虎,亮出自己根本不具有威脅性的獠牙,狠狠對著凌崑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