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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夫婦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將孩子就甩給了陸相聞,彷彿這是什麼燙手山芋一樣。
可小孩不哭也不鬧,只是沉默著一言不發。
看上去格外可憐,叫人心疼。
從沒有帶過小孩的陸相聞有些不太適應,他彆扭地牽過對方的手,在陽光灑滿的咖啡廳裡,溫聲地安慰著這個小傢伙。
“不用害怕,以後你便跟我一起生活。”
青年眼瞳幽深,眉尾斜飛入鬢。
周身生人勿近的氣質冰冷淡漠,可興許是今天的陽光過於燦爛了些,那鋒利的稜角都被軟化不少,整個人看上去都溫柔了不少。
他蹲下身子,與這小豆丁對視。
凌嘉言也不害怕他,徑直地看著他的眼睛,白嫩的小臉看上去又軟又可愛,像塊嫩豆腐似的。
良久,他才悶悶地開口點頭:“好。”
手被另一隻寬大溫熱的手掌完全包裹,親密的肢體動作連結著兩個人的心理距離,凌嘉言吸了吸鼻子,他惡狠狠地壓下心頭不知為何翻湧上來的委屈難過。
委屈什麼啊!
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會不會嫌棄你還不一定呢。再露出哭鼻子這種幼稚的行為,說不定人家哪天就嫌你煩,將你又丟棄了呢……
“離開父母,很難過嗎?”
“……才沒有!”
陸相聞耐心地詢問:“那為什麼會不開心?”
好像是被關心了。
這個人竟然沒有因為父母所說的那些話而遠離他,還湊近了過來,強硬地想要闖入他的生活。
凌嘉言心裡升起奇怪而又彆扭的感覺,他耳朵尖紅紅的,把臉轉向別的方向去,不去看這個步步緊逼的可惡大人。
“不關你的事情,你不要再問啦!”
孩子氣的舉動幼稚而單純,每一個反應在陸相聞這個狡猾的大人面前都無所遁形,他饒有趣味地逗弄著這個小傢伙。
在那一刻,靈魂中所有沉重都褪去,輕鬆愉悅的心情浮現在心頭上,陸相聞牽著個子還沒他腿高的小孩子走出咖啡店。
難得的去迫害一個今年不到十歲的小孩子。
他在這一刻像極了那種沒有邊界感的大人,格外討人嫌,語氣尾音上翹,一下子就能看穿他捉弄人的真實意圖。
“你害羞了?”
才多大一個小孩子,腦子裡每天都在想什麼。
陸相聞心下覺得既好笑又無奈。
不過被戳中了真實情況,凌嘉言又羞又惱,氣得臉蛋都紅了起來,像一隻脹氣鼓起的河豚,大聲地駁斥道:“我才沒有!”
“你……你欺負小孩兒,我現在不要跟你講話了!”
於是陸相聞成功地被小孩兒短暫地討厭了。
真是可喜可賀。
但是不管怎麼說,凌嘉言算得上一個聽話的孩子,而在同齡人裡面,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出類拔萃。
陸相聞很快為他重新辦理了入學手續。
經過老師們的電話諮詢後,陸相聞發現凌嘉言這小孩兒學東西很快,腦子靈活,在學校里老師教的東西一點就透,成績遠遠甩出班級第二名一大截。
每當接受表揚時,他都會像只驕傲的小孔雀,臉龐上洋溢起快樂的笑容,
在這段時間裡,陸相聞一直都很喜歡有事沒事地找他“麻煩”,但又會非常細緻貼心地為他安排好一切事宜,讓言行不一的反差讓小孩兒對他是又愛又恨。
不過這樣做似乎也沒什麼壞處。
那個最開始敏感內向的孩子慢慢做出改變,逐漸朝開朗的方向發展,臉上的笑容都變多了不少。
每次從學校裡接到凌嘉言放學的時候,陸相聞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細微的變化,彷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照這麼發展下去,生活理應變得愈發平和安謐。
但變故卻突然發生。
屋子外面颳著勁風,吹得樹梢都俯下身子,伸手不見五指的濃夜漆黑,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並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凌嘉言獨自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面,他聽到了雨聲之外的其他動靜,在耳邊反覆迴圈響起。
像是少女清脆的歌聲,斷斷續續,節奏明快,明明應該是首很歡快的調子,可是那嗓音聽起來卻奇怪,似乎是被人掐著脖子在唱歌,每一個字都是從嗓子眼裡艱難地鑽出來似的。
扭曲掙扎,越到曲子高潮處,聲音越尖利。
如同撕裂的布帛,聲音嘶啞,貼著人的耳朵親暱地觸碰,冰冷詭異。
如影隨形的恐懼與黑暗像潮水,鋪天蓋地的將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嚇得臉色蒼白,他眼睫不停顫動,甚至沒有勇氣去睜開眼睛,粗重的呼吸下掩蓋著如雷般的心跳。
為什麼又出現了……
為什麼這些可怕的嚇人鬼怪非要纏著他?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情。
將頭埋進雪白的被褥裡,縮成一個糰子,凌嘉言捂住耳朵,彷彿這樣就能隔絕纏著自己的幽幽女聲。
窗外雷雨聲陣陣,他手腳冰涼,任由恐懼將自己完全包裹。
被子團成的球撞到牆壁的時候,不能夠滾動便停住了,凌嘉言被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腦袋一懵,緊接著突然意識到一個事情——
在牆的隔壁,就住著他的監護人。
也就是陸相聞。
現在有一個選擇擺在他的面前。
去找陸相聞求救,告訴他自己遇到了靈異事件;或者選擇自己隱忍不發,接著熬一夜晚。
說,與不說。
這明明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卻輕易就讓凌嘉言陷入了兩難之地,他的眼睛在被窩裡睜開,漆黑澄澈,明亮的泛著水光。
他迷茫地想著。
要跟陸相聞說嗎……
陸相聞會相信他嗎?
之前跟父母說過的那些話,全部都被當作孩童的臆想猜測,察覺不到的人們對這嗤笑不屑,要麼當作他口無遮攔的臆想幻覺,要麼就心頭震顫,將其視作不詳的徵兆。
逃避、忽視。
凌嘉言腦海中亂作一團,他質問著自己,真的要親自破壞掉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嗎?
呼吸一聲重過一聲。
窩藏在被褥間的小孩呼吸都逐漸變得困難,歌聲距離他越來越近,曲風由明快鮮活變得幽怨淒厲,他幾乎都聽得清那字字句句椎心泣血的詞。
“怎奈蘭心錯託——”
“所遇亦非良人——”
凌嘉言脖頸處汗毛倒豎,眼瞳睜大。
他雖聽不懂詞曲表達的含義,但是那愈發尖銳悽慘的悲鳴卻分外易懂,讓人察覺到那個隱匿在黑暗中的存在,終於露出了自己鋒利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