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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相聞的表情很淡，如果不是他攥住容澗的手指越發收緊，容澗是察覺不到這個人的情緒波動的。
明明心裡也在緊張。
但是他似乎也格外不喜歡將真實的情緒暴露出來。
埋藏在對方話中的感情無須挑明，輕輕掀開最表面的一層皮，裡面飽滿的滾燙就能滿溢位來。
這份熾熱讓人嚮往，忍不住沉醉其中。
在這曖昧不清的氛圍中，容澗什麼都沒有說，任憑空氣陷入沉默。
半摟住他的少年，輕輕抿去他唇角的血跡，狀似不經意間捏住他的手腕，以一個剛剛好的力度禁錮住這個人。
完全佔有，絕對禁錮。
那張好看的臉冰冷淡漠，鋒利桀驁。
他眼睛深處卻藏著一抹柔軟，繾綣纏綿，小心翼翼而純粹乾淨。
容澗突然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聲音依舊柔和，卻透著涼意。
他輕聲道：“雖然你說的話很好聽，但是我人都要死了，就別拿這雙還在惦念著別人的眼睛來賣深情人設了，好不好……”
“畢竟我偶爾也是想要做夢幻想，騙一下自己的。”
“你在透過我的眼睛，思念誰呢？”
心臟徹底沉入冰冷的深淵底部，雖然對於這個人純粹只是喜歡他這件事，容澗本就沒抱多大希望，但還是會感到一絲寂寞。
傻子，裝也不知道裝得像一些。
他百無聊賴地想著。
當著陸相聞的面直接將這事情戳穿，容澗的心裡還詭異地浮現出一股痛快感，他早就想這麼幹了，早在那個深夜的酒店門口。
那時的少年也是這樣深情的眼神，複雜的情緒，只是眼瞳中心卻始終沒有落在他的身上，他好像被當作替身了呢。
想到這一點，容澗就覺得非常不爽。
而被拆穿的陸相聞起初錯愕，他表情明顯怔愣了一瞬，但是卻沒有否認，間接地預設了容澗的猜測。
猜想被當面證實。
手腳逐漸被涼意包裹，心頭同時浮現出好笑與悲哀的情緒。
容澗嗤笑一聲：“怎麼不說話了，難道是又想起你那無疾而終的感情了？”
他竟然也有這麼一天。
被人當作替身這件事說出去，簡直不知道要笑死多少那些他曾得罪過的死對頭們。
陸相聞喉結滾動，聲音乾澀。
“我沒有。”
這個世界裡，他眼前的這個人性格格外敏感尖銳，像只刺蝟一樣豎起渾身的尖刺，不想要暴露出絲毫的軟弱來。
明明就很介意。
明明就是不喜歡。
不想再聽對方絲毫狡辯的容澗心情暴躁，火氣上來後他情緒激動，牽扯到身體內的病，於是劇烈的疼痛猛地襲來。
根本就控制不住，一口鮮血猛地噴出！
他癱軟在這個心裡裝著別人的少年懷裡，心情悲憤，在意識消散地最後一刻之前，惡狠狠地罵道：“你小子注意著點，再讓我發現你看著我想別人，就去死吧！”
似乎是不滿他的咒罵，陸相聞重重捏了一下他的手腕，不過相比較身體內部病痛的折磨，這點微不足道的痛覺簡直稱得上無關痛癢。
稱不上惡毒的詛咒，更像是氣急敗壞的冷哼。
這個手段狠辣、虛偽殘忍的青年像一朵沾滿鮮血的梔子花，靜靜地沉眠在猩紅中，他的睡顏靜謐美好，似乎只是去做一個甜美的夢，很快就會醒來。
救護車抵達的時候，尖銳急促的聲音響徹雲霄，咖啡店裡的香氣被闖入的醫護急救人員攪散，那些浮於表面光滑的、脆弱的美好頃刻粉碎，無影無蹤。
將容澗託付到救護車上時，陸相聞有種感覺，他應該不會再在這個世界裡看到他了。
兩人握著的手被強行扯開分離，青年跳動的脈搏越來越微弱，手忙腳亂的人群裡，刺激的消毒水氣息溢散。
陸相聞站在咖啡店門口，看著那閃爍著紅藍的光芒逐漸消失在視線裡，袖口下的手緊握成拳。
他長睫低垂，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沒關係，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滴——”
“系統登出中，請任務者做好準備——”
熱烈燦爛的陽光下，神情冰冷淡漠的少年背靠著蔥鬱參天的老樹。
他闔上眼睛似乎是要小憩一會兒，手卻倏然滑落。
眸子一閉一睜。
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周身那鋒利的氣質突然就蕩然無存，清澈純粹的眸子裡盛滿迷茫無措：“啊？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原來我已經參加過高考了？”
“時間過得這麼快的嗎……”
他走進陽光裡，揉去眼角的迷茫與彷徨，晃晃悠悠著走向人群，擁抱著自己嶄新的人生與未來。
天空蔚藍，海水湛湛。
無盡海潮起潮落，金碧輝煌的神殿坐落在群島的中央，被來人驚起的鴿子飛撲稜著翅膀飛走，掉落一地羽毛。
“喂！”
“陸哥陸哥，你知道嗎，最近神殿裡出事了……”
看到最熟悉信任的人從位面世界裡脫離出來，模樣清秀的美少年立即便圍了上去，興奮地給對方講著最近的八卦。
他眼睛裡的亮光火熱而滾燙，充滿朝氣活力：“就在你剛進去做任務後的沒幾天，咱這裡萬年風平浪靜的無盡海，突然跟抽了風似的，正片海都扭曲著掀起海浪與潮汛！”
“甚至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幾乎能把神殿吞進去，如果不是主神出手，到最後神殿估計就要被吞進去了……”
許詞的眼睛亮亮的，讓人輕易就能猜出來他在想些什麼，這個模樣傻白甜的少年，絲毫不知道自己洩露了多麼要命的訊息：“我跟你說噢，這些還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無盡海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分開，露出裡面鎮壓著的一副棺槨。這個棺材四面八方都纏著粗長的金色鎖鏈，裡面好像壓著一個十分可怕的妖怪魔物。”
有誰能不知道主神素來對海域的風吹草動都關心地不得了？於是眾多在休息時間的任務者便都豎起了耳朵、睜大眼睛，紛紛看著這出即將上演的好戲。
棺材裡封印著的，到底是不是魔物？
司儼面板蒼白，俊美的臉龐上一直都掛著淡淡的腐朽味兒，似乎永遠對什麼事情都不在意，可這次他卻饒有興致地湊了過來。
眉目間的戲謔顯而易見：“聽說這無盡海里關著的這位，來頭可不小。”
肉身成神，踏碎一整個修仙大世界，憑一己之力擾亂整個星辰空間裡秩序的執行，最終靠主神出手才勉強平復這場浩劫。
司儼的目光狀似不經意掃過陸相聞。
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慢慢平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