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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妻子孫永梅早早做好了晚飯等著，程父坐在正房門門外抽著旱菸。他見程鶴年進院子，起身，就回了屋裡，三人在飯桌前坐定，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孫永梅斜眼瞄了一下說：“鶴年，日本人來了，你還打算在那幹你？”他無力的看著桌上的飯菜，胃口全無：“不幹有什麼辦法？難道餓死？我算是想明白了，不管誰來也好，只要他沒針對我，我就無所謂。”程父停下筷子，嚥了下嘴裡的食，起身離開了。
翌日，鮑實又跟往常一樣了，披上長袍馬褂，挎著那個破舊的公文包，就上班去了。還是和以前一樣，他來到了縣政府大樓，不過他的辦公室挪了地方，原先的縣長辦公室已經被田中直樹所佔，他被安排到了辦公大廳，和許多人一塊辦公。
王卡來了，他一屁股坐到鮑實旁邊的椅子上，滿臉的怨氣，他怒看一眼鮑實：“縣長，你怎麼來了？這窩囊氣你受得了？”鮑實寬慰道：“這世道誰也沒辦法，都要吃飯，要不誰願意來呢？好了王卡，既然來了就安分點。”他貼近說：“這麼多人看著呢，你那嘴可管住了。”
王卡正過臉，不屑道：“呵，我真是沒想到，當初那個雷厲風行的縣長成了這副模樣，哎，真是世事難料啊！”他說話的時候帶有一些諷刺的味道。
鮑實聽了也只是搖搖頭，沒有說什麼，因為他很清楚，既然到了這裡，不管再怎麼解釋都是沒用的。埋下頭開始工作了。
王卡剛消停下去，張運來了，他抱著公文包輕手輕腳地走來，從進門就一直晃著腦袋看四周，警惕心很強，坐下。鮑實只是輕輕抬眼看一下：“怎麼了？家裡出什麼事了？”張運笑著搖搖頭，“沒事，縣長你怎麼也來了？這不是我說話難聽啊，像我們這種小官，來了也沒人在意，但是您，您往後得小心了。”
鮑實嘆氣，無奈擺擺手，他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很有可能被某些極端民族主義者所殺害。但是不來，那日子更沒法過了，這日本人對付他這種人可有千百種手段，再者他不願意連累家人，只能跟日本人服了軟。
程鶴年出了城，來到顏慶墳前，他盤腿而坐，情緒有些許低落。他自言自語的說著：“科長，要是你在，你會怎麼樣？你是選擇留下來，還是離開，又或是加入國軍打鬼子呢？”他說著說著，不自覺的笑了起來：“你不說我也能猜到，留下給日本人幹活，我相信是不可能的，走，我覺得那也不是你的脾氣，我相信你會扛起槍去打日本人。”
他有些傷感了，又繼續說：“可是......我做不到，我家人都在這縣城裡呢，我得照顧他們，我得養他們，科長，我讓你失望了。”他側過臉去，眼睛開始泛紅，慢慢的就溼潤了。他使手擦了一下。
田中直樹推開門，走了出來，鮑實側身看去，只見他眯著笑臉走來：“鮑縣長，能陪我出去走走嗎？”鮑實放下剛拿起的報紙，兩手搭在大腿上，長嘆一口氣，起身，“走吧。”
同行的人有張運、王卡還有田中直樹的狗腿子付大平，他是偵緝隊隊長，因為會幾句日語，所以在日本人面前混得很開。田中直樹走在隊伍的中間位置，鮑實與付大平立於側旁，後面跟著一個小隊的日本兵。
田中直樹在鮑實面前總是顯出一副很和藹近人的樣子，他邊走邊說：“鮑縣長，你平時很少出來吧。”鮑實疑惑：“你怎麼知道我不經常出來？”
田中直樹笑笑：“我們都走了好一會了，我看你一點也不開心！”鮑實苦笑，心想這他孃的讓我怎麼開心？家都被你們佔了，回答：“哦是，平時忙，沒空出來很正常，以後就不會了。”
突然田中直樹腳步停下，他看了看旁邊的茶坊“天香閣”，目光停留在上面，抿嘴笑道：“鮑縣長，進去坐坐？”鮑實回答的很敷衍：“既然閣下喜歡，就進去坐坐吧。”
王掌櫃的招呼幾人入座，給幾人上了本閣樓最好的茶，進來的只有二人，就是田中直樹和鮑實，其餘人皆在外面候著。他舉起杯子：“鮑縣長，來！”鮑實也應付式的舉杯，抿了一小口。
他放下杯子，正著臉看鮑實，眼神略帶真誠：“鮑縣長，你在這也挺長時間的，對定遠縣的瞭解應該不少吧。”鮑實低著頭打瞌睡，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不想理他，田中直樹咳了兩聲，鮑實這才重新抬起頭：“哦不好意思，太困了，這人老了就是這樣，總想睡覺。”
這時他眼裡多了一絲憤怒，不再那麼客氣：“鮑縣長，定遠縣還有什麼其他組織嗎？”
鮑實佯裝驚訝：“有啊，那山上的土匪啊，我在任這麼多年一直拿他們沒辦法。”田中直樹無語，翻了一個白眼：“我的意思是，這還有沒有什麼政府機構成立的組織。”
鮑實立馬正經了，他咬緊牙關想了想，說：“這我就不知道了，政府那些事我也管不了，就這縣城的事我都沒整明白，哪有閒心去關心那個啊，田中兄太看得起我了。”
田中直樹舉杯一飲而盡，起身，往外走去，鮑實拍了拍大腿，起身，抬起頭，蔑視的看了一眼。
出了茶坊，幾人繼續行走在定遠縣那狹小的街道上，路過的行人紛紛避開他們，眼神躲躲閃閃的看著，還有的人湊在一塊，竊竊私語著什麼。
突然前面衝出一個日本兵，追趕著一箇中國女孩，那女孩當然跑不過後面的日本兵。一下子就被擒住了，他扔下槍，一把抱住那女孩，那猥瑣的眼神死死盯著她，手搭在肩上，一使力把女孩的衣服扒下，鮑實和田中直樹幾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後面的王卡忍不住了，他推開鮑實，上前一腳踹飛日本兵。
他蹲下身子去扶那名中國女孩，寬慰道：“沒事吧。”那名女孩用祈求的目光看著他，眼淚禁不住流了出來。
突然被踹倒的日本兵重新站了起來，他撿起槍，對準王卡的腦袋開了一槍。一槍爆頭，血濺在那女孩的臉上，人頓時就嚇傻了。
鮑實腿一軟，跪在地上，張運忙著蹲下，扶住他，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這一切。登時，一口鮮血噴出，鮑實暈眩了過去。田中直樹兩眼一閉，屏住呼吸，甩出配槍，一槍打掉那個日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