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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爾曼心不在焉地聽著母親的訓斥，想的卻是如果阿珀喜歡待在藏書室，那麼藏書室也應該增加一個調節溫度的魔法陣。
藏書室太大了，有些難度，但他會盡力一試的。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陡然加大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看向並不年輕卻依然美麗的母親。
“我聽說你為了逼迫恩基亞神廟拿出審判卷軸，竟然使用黑魔法抓走了一些孩子——你太令我失望了。”
沒錯，出身於普魯西王國的瑟薇·塞裡多德是月神虔誠的信徒。
很可笑，不是嗎？
諾瓦維奇夫家族的女主人竟然信奉月神。
可她的丈夫希比奎倫愛她，不認為這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維爾曼解釋：“我沒有傷害那些人，只是特意遺留下一些黑魔法的痕跡，只有這樣才能引起恐慌——”
一套名貴的茶具被揮到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昭示了女人的憤怒。
維爾曼噤聲了。
顯然對方不願意聽他的解釋，已經認定了他是月神的敵人、魔法師中的敗類、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滾出去吧，”瑟薇嫌惡地說，“哪怕你有尤里恩萬分之一懂事，我也不至於看見你回來就煩心。”
維爾曼沒什麼表情，似乎聽慣了這樣的話，轉身就要離開。
“還有你帶回來的那個來歷不明的人，”瑟薇又說，“你最好一直讓她待在房間裡，總之我不希望在城堡裡的其他任何地方看見她。”
維爾曼停下腳步，轉頭淡淡道：“您可以待在房間裡不出去，這樣就不會遇見她了。”
瑟薇先是一愣，繼而勃然大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維爾曼說，“我希望您也明白我的意思——她在這裡是自由的、不受約束的。”
瑟薇撫住心口，氣得臉色青白，牙齒都在打顫：“你為了她——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竟敢這樣忤逆你的母親！”
“我原本可以不這樣忤逆您，如果不是您先提起她的話。”維爾曼毫不退讓。
“你以為你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哪裡來的？”瑟薇惡狠狠地看著她，美麗的臉龐逐漸扭曲、猙獰，“是我給了你生命，把你養大，你搶走了尤里恩的一切，還敢擺出這樣一副高高在上、不為所動的模樣，現在還這樣頂撞我，維爾曼，你為什麼不感到羞愧？”
又是這一套說辭。
從維爾曼十歲那年第一次張口說話，繼承權回到他這個長子身上的時候，瑟薇就開始憎恨他了。
她永遠認為他搶走了原本該屬於尤里恩的一切——諾瓦維奇夫家族和納卡斯的繼承權。
維爾曼知道，母親一直希望他永遠是那個不會說話的傻子。
維爾曼聽煩了，也聽厭了。
他可以忍受一切薄待和謾罵，可阿珀不能。
他不會讓她經受這些的。
所以他對母親說：“既然您知道我已經是諾瓦維奇夫唯一的繼承人了，那麼我必須告訴您一點——我原本打算把納卡斯留給尤里恩，但如果您繼續這樣胡攪蠻纏，我保證，他將得不到任何東西。”
瑟薇被他擊中了軟肋。
她是普魯西王國最高貴的公主，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她的一個兒子竟然拿另一個兒子威脅她。
都是維爾曼的錯。
她恨恨地想，要是沒有這個兒子就好了。
＊
維爾曼走出瑟薇的房間後，第一件事就是問阿珀現在在哪兒。
侍衛回答：“在您的私人藏書室。”
維爾曼：......
她怎麼會去那裡？
自從和阿珀重逢，他已經徹底遺忘了私人藏書室的存在。
......他應該在回來的第一時間就銷燬它。
等到維爾曼趕到小藏書室的時候，阿珀已經把所有書架上的標籤看了個大概。
此時她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花茶一邊翻書。
哦，對了，她手裡拿的是一本大尺度的言情小說，因為這本書的男主人公和澤菲洛斯老師同名，所有有幸被收錄在這裡。
阿珀在心裡嘖嘖稱奇，沒想到維爾曼連這種書都要蒐羅過來。
不知道他看過沒有。
反正自己看得津津有味，就是沒辦法代入到澤菲洛斯老師身上。
實在很難想象澤菲洛斯會用絲帶把女主的手腕捆在床欄上，然後捏著她的下巴說：“親愛的，你愈是想要逃離，我就愈加著迷。”
哦！希望澤菲洛斯原諒她無意中的冒犯。
......
維爾曼在門口遲疑了一下，心中想了無數種解釋，又被他一一打消。
還是實話實說吧。
於是他進門，一邊朝阿珀走去，一邊極力用一種自然的口吻說：“在看什麼？”
阿珀露出書封給他看，然後第一次見到維爾曼的臉上流露出近似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動了動嘴唇，有些艱難地開口了：“......為什麼看這本？”
阿珀笑眯眯地問：“很有趣——你看過？”
維爾曼微微偏頭，躲開她的視線，耳尖微微泛紅：“只看過開頭。”
“哦......”阿珀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開頭就是一段大尺度的描寫。
看維爾曼越發無地自容，阿珀沒有再繼續這個有顏色的話題。
她合上書放在桌子上，示意維爾曼坐過來。
“過來聊聊。”
維爾曼在她身邊坐下，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蜷，眼神遊離，竟然少見地有些侷促。
阿珀知道，自己來到這個藏書室一定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多半還沒想好怎麼解釋。
對於這件事，阿珀深刻地反思了自己——一定是她的突然離去傷害到了維爾曼幼小脆弱的心靈，這才導致他瘋狂而偏執地尋找一切有關她的書籍。
於是她突然不打算深聊這個話題了，以免維爾曼更加尷尬。
但沒想到維爾曼竟然率先開口了：“尋不到你的這些年，我猜想你或許已經找到辦法，回到了童話世界。”
阿珀沉默了。
十年裡，維爾曼一直尋找她的下落，卻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訊息。
關於阿珀為什麼杳無音訊這件事最好的解釋就是——她已經回到自己的世界。
而非遭遇不測，或是躲避他的尋找。
維爾曼繼續道：“童話在你和巨龍的決鬥中結束，沒有結局，你曾說過，那是因為你在決鬥中穿越到了這個世界，所以童話沒有後續。
“所以我想，如果你真的回去了，那你的故事也會被續寫，我日復一日盯著童話書的最後一頁，可上面再也沒有任何新增的文字。”
聽到他的話，阿珀心中一陣窒悶。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你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一切，某一天，我突然想到——也許這本童話並不完整呢？也許未盡的結局或是新增的故事在它的下一冊裡呢？所以我開始搜尋整個格林大陸的書籍。”
阿珀不敢想象他花費了多長時間、多少精力去完成這件事情。
她悶聲道：“可這只是一個沒有任何依據的猜測，你也看到了，這些出現相同詞彙的書籍，和我的人生沒有任何關聯。”
即使真的有所謂“下冊”的存在，那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我知道，”維爾曼垂下眼簾，輕聲道，“可人生只剩下這麼一點意義，阿珀，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才能更靠近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