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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好了衣褶,楚玉瓷深吸一口氣,推門出屋。
院外曠然無人,她貼著蔥蔥竹林行至石牆下,卻見林影守在牆前。
她鬱態萬千,看得人心生垂愛:“大人去哪裡了?”
林影恭敬地答:“楚姑娘,大人去小山前練劍了。”
真是稀奇,他們楚姑娘竟也會主動問他們大人的事!今天這太陽莫不是打西邊出來的?
“這院內為何無人?”她咬了咬唇,做戲做全套,“他……又何時能回來?”
“大人為防止楚姑娘歇下的訊息傳出去,便遣散了院內的人。”
於她後邊的問題,他思忖著,道:“按大人的習慣,大概兩刻鐘後便會歸回。”
楚玉瓷應聲,提步去了府內的花林。
冬雪消融,地面上鋪了一層僵硬的白色冰霜,她踏過溼潤的泥土,裙角亦沾了褐色泥漬。
她在一樹開得正盛的梅花前逗留,終是墊著腳尖,從粗壯樹枝上折了幾枝細幹下來,殷紅冬梅競相盛放,與潔白的雪花交相輝映。
在凜風中吹了一刻的風,她抱著幾枝傲綻的紅梅和一簇竹葉歸了他臥房內。
楚玉瓷特意取了方形的扁平器皿,動手插好了一盆盤花。
幾乎沒有的腳步聲入了耳,楚玉瓷有所察覺,卻保持全神貫注,沒有回頭。
張越戈立於她身後,聲色如山澗溪流,溫雅沉靜。
“在做什麼?”
他留意著她雙頰至鼻尖的粉紅,又見她一襲淺青色的羅裙上沾染了落梅的花瓣,心底明瞭。
“怎的想起去折花了?”他笑意吟吟,“睡得可好?”
本想從皖月那裡打聽訊息,卻不想那女人受了狗男人的創傷後,嘴緊得不行!
他軟磨硬泡半天,她愣是一點兒都不把她的訊息透露給他!
而且還說什麼,在她主動告訴他前她都不會走漏半點風聲,硬生生氣得他險些掀桌——
“奴婢在為大人插花。”楚玉瓷轉過身來,眼角壓著笑顏,“上次制的瓶花已然不復生機,奴婢便尋思著插一個新的。”
張越戈頷首,上前站在她身畔,去瞅她新做好的盤花。
眼瞧著翠葉被紅梅團團簇擁住,裹在了逼仄的中心,他心覺不適,立地斂了眉。
“大人心靈手巧,上回那幾枝蠟梅折得極好。奴婢方才拆卸的時候,發現除了斷口處稍有乾裂,花朵依舊開得極豔。”
聞言,張越戈神情不改,眼瞳卻一亮。
“……你誇錯人了,那紅梅是她悉心為我折的。”
“大人莫要再騙奴婢了。”
她昂首望著他:“奴婢不過折這幾枝都費了一刻鐘的時間。韓小姐縱然再動作敏捷,也沒有空閒能去花林裡採花啊。”
韓敬芸又不會分身術,且那日,她自始至終都在伴他左右。
自然,那幾枝被他粗暴地推到她手中的蠟梅,又怎麼可能真是她折的呢?
“奴婢以為大人心思縝密,卻沒想到大人衝奴婢撒謊的時候,原也會犯下此等昭然若揭的小失誤……”
張越戈別開眼神,眉目間已是浸染了深深的喜色,他唇角一勾,頸前喉結滾了下。
“我同你說謊,不高興了?”
她不出一言,他便去探她的眼神,果真見她眼眶內盛著亮堂堂的水漬。
楚玉瓷睫羽連扇,支支吾吾。
“奴婢、沒有……”
她含糊其辭,後又小聲找補:“奴婢只是覺得……大人的話術、本可以更高明些的……”
張越戈低笑一音,似是從胸膛間噴薄而出的紓愈之氣,惹得他面目鍥光。
他磨了聲線,環臂圈住她,下顎輕輕地抵在了她腦袋。
黏膩未幾,她若有所思,挑開了話鋒。
“……回大人,奴婢方才,睡得還好。”
可身上卻隱隱約約打著顫。
張越戈察覺到她身體的顫意,欲命林影進屋多添了炭火,視線也注意到被她臥過的床榻。
“多謝大人,但是奴婢要動身回東廂了。”她撫住了他的想法,“就不必為奴婢多添暖了,奴婢今日已經在您屋內逗留多時了。”
他遲疑地頓了下唇角,卻見她行過禮,緩步跨過門檻,離開了。
張越戈沉吟,向床榻大步走去。
最上方的被褥已然經她打理過了,連細小的褶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饒是如此,他還是發現了蹊蹺之處。
被他安放在最裡面的靠枕,竟是因棉花受擠壓而變得不均,出現了被大幅度移動的痕跡。
他心房一緊,轉念記起她說過的話。
……睡得還好?
她睡姿穩重,平時就算是他們兩個人睡在這裡,她都不見得能翻身碰到這床靠枕。
張越戈迅即扭動著思緒,最後只得將目光重新放在那盤花上審視。
較青葉高出多許的紅梅錯枝盤地擺在盤沿,被她用剪刀短了多餘的長枝,以短截木枝立住了五支梅花。
她將青葉斬了長度,又拔了幾片葉,只留兩片生在枝丫上,最終將其安置在了五枝梅花之間。
而,被她嵌在梅花中心的竹葉,赫然只有兩片。
它們疊交著,呈擁護的姿態。
一片高,一片低。
······
晚飯送來的時候,楚玉瓷照例動身去取,也謹慎地測過了毒。
銀針未變色,但考慮著食性相撞亦會傷身,她依然只取了其中一樣菜吃,隨後把剩下的飯菜倒在牆角,將食盒送回了牆邊。
林影請她前往他院內的沐浴齋,她也速即動身,褪了衣衫後下池倚在他身邊。
張越戈將她抱在懷中,感受著她比尋常還淡的呼吸,以及時有時無的顫抖,眉心的陰影久久不散。
她抓緊時機凝他一秒,決心趁熱打鐵。
“奴婢近來都感到疲倦……”她主動解了他的凝慮,“可今年的冬困,未免鬧得也太厲害了些……”
水汽如暮靄般繚繞,張越戈暖了神色,眼瞼下罩著一圈陰影。
懷中的她被滾潤的水珠點了鼻頭,蒼白的面頰讓他幻視到了她窗邊開的那幾朵水仙,只是她鬱鬱寡歡的模樣,卻著實是與那花朵爭相綻放的生機勃勃唱了反調。
張越戈思慮著她近來總是反應慢一拍的動作,心尖兒猶如被火舌舔過,煙熏火燎地揪痛著。
“抄書之事,這個月減半。”
“大人……”
她強行壓住了心裡的雀躍歡騰。
“從明日起,暖香閣的侍候也暫時免了,你先待在東廂好好歇一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