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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三騎上破舊的腳踏車走了，這輛黑色的腳踏車掉漆掉到露出本來的鋼鐵色了，但是餘三很喜歡，與其買那輛紅色的電動車，餘三情願選擇騎這輛單車。
她討厭惹人注目，討厭招搖，討厭被注視。
補胎店的老闆剛開門正從店裡扶著一輛電動車出來，在水泥路在斑駁的白色牆壁在烏黑的店內，紅色格外刺眼，哪怕一晃而過，眼角還是留下了一抹紅。
餘三瞥了一眼，用盡全力加速在馬路上飛馳，融入了人來人往。
“餘三，新年你有什麼安排嗎？有沒有和朋友一起去跨年？”張慧秋邊說邊走來，拿著一疊剛從外面跑回來的單子放在餘三的位置上，身體斜靠在辦公桌的邊邊。
餘三一瞅她的大屁股都要把原本就窄小的桌面佔去了一大半，餘三有點害怕桌子會塌。
餘三看過椅子被屁股壓斷，但是還沒看過桌子被屁股壓塌的。
餘三拿過單子搖搖頭，“沒有，時間還很多。”
張慧秋打著哈哈打量著餘三，“你好像經常穿得跟男孩子一樣，怎麼不改變改變一下？”
餘三笑了笑，“穿來穿去還是褲子方便，騎單車穿裙子太不方便了。”
“哎你也該換輛車了，都上班了跟小學生一樣騎車。”張慧秋說完一扭一扭回自己的工作位了。
不一會王嘉輝右手拿著單子拍著自己的左手進來了，“今天運氣不錯，去轉了一圈收穫不少。”
餘三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加快了敲打鍵盤的聲音，在電腦螢幕和單據兩個之間快速來回，她已經不是剛入職場的菜鳥了，對電腦的應用已經很熟悉了了，基本可以不用看著鍵盤就可以拼出字。
王嘉輝跨起一條大腿倚在辦公桌的邊緣，“餘三給你。”
餘三空出一隻手接過來放在一邊候著。
“六六姐，今天穿得這麼好看，下班要去哪裡約會啊。”王嘉輝嬉皮笑臉往後面的六六傾倒去。
餘三瞥了一眼他離開的大腿，足足有四五十斤。
“怎麼了，要跟我去啊，你家老婆孩子呢？”六六看著電腦螢幕輕聲笑了一下。
“呦呵，說這話。”王嘉輝拿起跟香菸叼著，從口袋掏出打火機。
“要抽菸出去抽。”
王嘉輝的大拇指剛要按下打火機，六六不爽地翻了個白眼說。
嘀嗒，王嘉輝對著六六咧嘴一笑，重重地吸一口香菸吐在六六的上方才滿意的離開。
“媽的。”六六看著他肥胖的背影咬牙輕罵。
他沒有聽見，但是餘三聽見了，餘三也在心底跟著罵了一句。
“回來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著，哎介面水喝。”張慧秋拿著水杯從餘三和六六的身邊經過，往飲水機走去，接了水往了另一條通道走。
“芬啊，忙不忙啊？”張慧秋拿著杯子踮了下腳跟伸長了脖子往林曉芬的桌子瞅了一下。
“剛從銀行回來，還沒喘口氣就要忙著打表格了。”林曉芬瞥了一眼張慧秋，拿起計算器對著電腦螢幕敲敲打打。
“哎這月底了你們財務就是比較忙點，要算工資要發工資，這時間過得真快，這一眨眼就月底了，明天有得發吧？”張慧秋壓著腰諂媚笑著，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特意湊到跟前一些些壓低了聲音。
“這不是在算嗎？”林曉芬說著手上的速度更快了，恨不得雙手都用上，眼睛緊緊盯著螢幕。
“你忙先，我還有些單沒給文員做，我先去拿給她。”張慧秋笑呵呵地端著杯子走了。
張慧秋一走，林曉芬臉色沉了下來，暫停了手上動作，交叉著雙手伸了伸腰，站起來喝了口水打發時間。
“張姐張姐。”剛從外頭回來的馮浩看到張慧秋立馬湊上去。
“啥事？”張慧秋停住了腳步，擺出了一個笑臉出來。
“明天能準時發工資嗎？”馮浩一邊瞄著財務的座位一邊小聲地問。
“放心吧。”張慧秋瞅了一眼風塵僕僕的馮浩。
馮浩立馬齜牙笑了起來，曬得黝黑的面板把牙齒襯托得格外潔白。
“今天下鄉搞了多少單回來？”張慧秋交叉著雙手問。
“十一二單，都是要一兩件的貨，一輛三輪車都裝不滿。”
張慧秋聽著揚起嘴角，說著心口不一的話，“不錯啊，積少成多。”
馮浩說著把黑色揹包放下了，掏了一個小本出來，看了眼餘三，接著又看了眼六六，最後把本子放在了六六的桌子上，“六六，幫我列印出來。”
六六拿過皺巴的本子，開始幹活。
“還是張姐厲害，你手頭的那家超市一天的量都夠我鄉下一個月的量了。”馮浩看著餘三桌子上的單據說。
“那又不全是我的。”張慧秋說著眼睛看向外頭抽菸的人，笑了笑扭著高跟鞋走了。
滴滴滴。
餘三QQ的對話方塊跳出了資訊，是六六。
【聞到了，硝煙味真重。】
餘三看了眼馮浩，他已經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餘三立馬在對話方塊裡面輸入，【差點把我們燒焦了。】
剛來這裡的時候餘三並不知道這些，是六六說的，六六比餘三只早來了三個月，但是經驗和看人的本事是餘三要花十年才能學到的，因此，六六在這個公司很招人疼也會看人做事，餘三羨慕但是沒辦法學，因為她穿不出那件皮草的味道。
【哈哈哈不能被燒焦了，畢竟明天就要發工資了，要去happy啊。】
餘三看著六六發過來的文字，已經可以感受到她的快樂了，餘三笑了笑關掉了對話方塊，開始認真工作，今天的單有點多，她不想免費加班。
還有，她下班後有事。
餘三準時下班了，今天的天空格外明豔，沒有一點黃昏的意思。餘三騎著單車去了一家雜貨店，買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帶上，出來的時候夕陽下沉了，餘三騎上單車迎著光亮回去。
“今天怎麼這麼晚回家？”田淑珍坐在客廳問。
“嗯有點忙，年底了。”餘三脫下鞋子，走進房間放下揹包。
田淑珍起身往廚房走去，把裝在鍋裡的飯菜端出來，“吃飯。”
餘三洗完手舀了一碗米飯坐下，低著頭大口吃。
田淑珍動了一下筷子夾了根青菜，雙眼轉來轉去，“聽說買車可以送頭盔的，明天我到補胎店等你，你女孩子臉皮薄不敢跟老闆說，我去說，頭盔車鎖這些都可以送的。”
“那是買新車才送的，二手車沒有，我問同事了。”
“誰說的，那是你們年輕人不懂，被說幾句就不要了，所以你們年輕人花錢就是沒價值，一百塊當成五十塊花，明天我陪你去，我去買菜的時候還去看了一下那輛紅色的車，車身有個刮花的痕跡，那就可以再講講價了。”田淑珍說到後面笑了起來，得意的臉色跑出來了。
“隨便吧。”餘三無力地說了句，把嘴巴的食物噎下去，低著頭再次扒拉米飯。
“工作有那麼累嗎？臉青青，頭髮也不梳一下沒個女孩樣。”
“事情太多了，有點累，我吃飽洗個澡去睡一覺就沒事了。”餘三挺起胸口端起碗吃。
田淑珍嘆了下氣搖搖頭。
吃完飯洗完澡洗好衣服拖好地，餘三把該做的事情全部做好，拖著疲倦的身體爬上了床。
雷聲轟隆隆來了，閃電來了，那雙眼睛也來了。
“誰在外面，是誰在外面？”餘三在屋內喊著。
雷聲又來了，餘三嚇得從家裡跑出來，一邊跑一邊喊，“誰啊？”
轟隆閃電劃過空中，像是要把人的眼睛劃掉。
餘三從夢中驚醒，看著窗外傾盆的大雨，雷鳴交加的黑夜，再看著自己身下躺著的這張床，這個房間。餘三突然想到了什麼，立馬下床披了件外套走出房間來到陽臺，果然衣服被雨水淋溼了，餘三拿起衣叉把衣服全部捅進裡面的架子，確保不會讓雨水飄到，這才回屋去，餘三看著田淑珍的房門口，裡面的人睡得呼呼叫，雷聲雨聲都沒有吵到她的睡眠。
餘三回屋關上了房門，坐在床上回憶著那個夢境，那雙眼睛，很真很真。
“九婆，我的身體又癢了，怎麼辦怎麼辦？”餘三對著空氣呢喃，雙手扣著自己的雙臂發力，“我現在睡覺了是不是就可以夢見你了，我想見到你，九婆。”
然而，這一夜餘三跟那時候一樣，睜著眼直到天亮。
天色微亮的時候，雨停了，一切都安靜下來了。餘三起床了，煮早餐換衣服上班，今天餘三穿了長裙去上班。
路過補胎店，餘三騎著單車過去了，坑窪的水泥路積了不少水坑，輪胎一過揚起小小的水花，溼了長裙的裙襬，人也顛簸好幾下，屁股好幾次都要溜出座位，一聲聲清爽的笑聲蕩在人來人往中。
“呦，這發工資的日子果然不一樣了，個個都臉色春春的。”張慧秋扭著高跟鞋進來，笑容把她的眼角擠出了很多很多的皺紋出來。
“張姐你也是啊，這件外套不便宜吧。”六六走出座位倚在桌子邊。
“有眼光。”張慧秋摸了摸身上的皮衣領口，領口圈著一條毛茸茸的毛領。
“是真毛嗎？用不用這個數？”六六一邊比出了一個八的手勢，一邊用唇語說了個千字。
張慧秋笑容滿面看著她，給她比了一個大拇指，“你這個美女眼光真毒，我買的時候可是心疼啊，貴死了。”
“哎賺錢就是來花的啊，再說你穿著多好看，這錢花的值。”六六伸出手摸了摸毛領，“真的就是不一樣，多舒服啊。”
“找你男朋友，讓她也給你搞一件。”張慧秋眨了眨眼打趣。
“這個可以考慮哈哈哈。”六六一臉不懷好意地笑。
餘三在旁聽著，看著，也學到了。
發工資的這天從早上開始大家都是快樂的，直到工資到手。
王嘉輝拿著工資和財務在老闆的辦公室吵起來了，礙於下班時間，大家拿著工資散了。
餘三從吵架的公司離開，到補胎店又聽見了吵架的聲音，是田淑珍正在跟老闆吵。
“你這人看著老實巴交，沒想到是個不守信用的茬。”
“你說這話就不好聽了，我哪裡不守信用了，你又沒有給我定金讓我留著車，有人來我店裡讓我賣車給他，我這是做買賣的生意，我有什麼道理不賣，我不是開善堂，這店鋪要交錢我這張嘴要吃飯的。”
“你不用說那麼多，我不管，你把我看中的車賣掉了，那這輛車你得給我算便宜點。”田淑珍插著腰，手搭在銀色的摩托車上的手把。
餘三把車停下，挺起胸膛走進店裡。
“媽怎麼了？”
田淑珍一看餘三來了，氣勢更足了些，“這人不講誠信，把我們說好的紅色車賣給別人了，都沒看清別人長啥樣子就隨便賣出去，別到時候給人當賊車用了，最近市場那麼多飛車賊，專門騎著這樣的小車搶我們這些人的買菜錢，你啊可要當心啊，別讓警察找上門來。”
“媽。”餘三低聲喊了一下。
老闆給說的一愣一愣的，臉色都變了，“你別亂說。”
餘三揚起一個笑容來，“這輛車的電池怎樣，耐不耐開的，我要開著上班，不能耽誤我上班的。”
“這輛車肯定好啊，我收的車哪有不好的。”老闆趕緊說。
“那現在這輛車算多少錢？”田淑珍稍微客氣了一點，不再急哄哄。
“這輛要1100。”
“又要1100。”田淑珍睥睨了一下老闆，轉而打量起眼前的這輛銀色電動車。
“這車比那輛紅色的更好，價格肯定不一樣，你之前也來看過對吧，我認得你的裙子和單車。”
餘三眼皮顫抖了一下，身體像是被潑下了一盆冷水木訥地點點頭。
“對嘛，我記憶力還是好的。”
“記憶力好那怎麼就把我要的車賣給一個陌生人了，這鄰居生意就不做了。”
“哎大姐，算了算了，這車給你少個五十塊吧，1050你們就把它開走吧。”
“1000。”
“不行，我這要虧本啊。”老闆搖頭插著腰，點了跟香菸抽上。
“這輛車的配件可是好貨，你開個幾年下來，基本都不用大修。”
“做生意的人誰不會說的好聽。”
“我騙你幹啥，再說我店開這裡，我也是憑本事做事的，來這裡補胎修車的哪個不是回頭客。”
田淑珍張了張嘴喘了口氣，又在看看摸摸車身，“你當時看的就是這輛是吧。”
餘三跟在田淑珍的身邊，點點頭。
“試試，看順不順手。”田淑珍讓開位置讓餘三上手。
餘三聽話地坐上車，雙手把著車頭。
“你把鑰匙擰開，可以去試開一下。”老闆上前指著車頭的鑰匙，比著方向。
“對你去開一下，試試。”田淑珍說。
餘三小心翼翼地扭開了鑰匙，一手按著剎車，一手按著油門。
“輕點轉，別開急了。”老闆叮囑道。
餘三點點頭，輕輕地開著車走了。
這一刻餘三像是插上了翅膀，比單車更快的速度將她帶得很遠很遠，暫時遠離了後面的喧鬧。
“開得不錯。”老闆接過餘三開回來的車，停好熄火。
“開得挺穩的，誰教你的。”田淑珍也好奇了。
“我同事教我的，她平時開電動車上班，有空的時候她就讓我騎。”餘三這一刻很感激六六。
“1000吧。”
“不行，我太虧了。”老闆把菸頭丟在地上踩了一下。
田淑珍躊躇了一下，看著餘三站在單車旁，有了主意，“這樣吧，這輛單車賣給你，這樣就1000，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