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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長皋抬頭望著那棵辛夷樹,臉上掛著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淡淡微笑,讓人感覺到他此時的心情輕鬆和愉悅。
蘇虞頭一次看到龔長皋如此高興。
這麼多天以來,龔長皋時常都是愁眉緊鎖,還經常因為他掉眼淚,就好像這麼大塊頭裡裝的不是肌肉,而是成噸成噸的水。
即便僅有的幾次笑容,好像也是因為他。
但對著他的笑容卻沒有如此放鬆過,裡面包含了比哭泣還要複雜情緒,讓人看了心底無比難受,就像是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剛好卡在了心冠上。
蘇虞準備陪龔長皋在凌雲寺多住幾天。
然而曲意告訴他們,凌雲寺內不養閒人,要想留在凌雲寺內就必須幹活。
“這段時間寺內香火旺盛,僧寮和精舍的床位已滿,兩位施主若是想留在寺內,就把摒塵師叔的辛夷院收拾出來吧……我去監院那裡給兩位施主拿些工具。”
曲意匆匆離去,不一會兒便抱了掃帚和抹布等掃除用具回來。
蘇虞兩人為了留在寺內所幹的活兒,自然便成了打掃翻新辛夷院,辛夷院很小,總共就三間房,一間打坐修禪,一間習字放書,一間日常起居。
房間內蒙上了厚厚一層灰,地面也因為屋頂漏雨陰暗潮溼,床腳上還長了一堆蘑菇。
龔長皋將蘑菇拔了扔掉,然後蹲下身檢查了一下老舊的木床:“是樺木做的床,結實耐用,收拾一下應該還能睡。”
“你怎麼知道?”蘇虞有些驚訝。
在他看來,除了紫檀金絲楠木這些顏色各異,十分好辨認的樹木,天下其他木頭全都長一個樣。
“阿虞你看,這木頭的年輪很明顯,紋理長直清晰,木料細膩而柔和光滑,這就是樺木的特徵。”
說到這裡,龔長皋頓了一下,然後微笑道:“以前為了謀生,去鎮上的木工作坊裡做過一段時間的學徒,也算是半個木工了,自然認得這是什麼木頭。”
蘇虞點了點頭。
他才將手伸向盆裡的抹布,龔長皋便提前將抹布搶了過來:“阿虞,我來擦。”
蘇虞又將手伸向牆角的掃帚。
龔長皋扔下抹布,先蘇虞一步把掃帚拿到手中:“我來掃!”
蘇虞又將手伸向從櫃子裡翻出來的被套。
龔長皋:“我來洗!”
蘇虞有些氣悶:“那我做什麼?”
龔長皋聞言愣了一下,環顧了一下四周,在角落裡看到一張木凳,趕緊將木凳搬到了門口,用抹布擦拭乾淨。
“你先坐門口歇一會兒,我去曲意師傅那裡給你沏壺茶來,你要是嫌悶的話,就在寺裡到處轉轉……等我把房間收拾好了,你再進來坐。”
蘇虞:“……”
這人是把他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長大什麼都不會的少爺嗎?
雖然除了寫小說外,他真的幾乎什麼都不會,洗衣服靠洗衣機和乾洗店,打掃靠掃地機和鐘點工,吃飯靠飯店和外賣,最多煮幾碗各種口味的泡麵。
但沒吃過豬肉,還能沒從電視裡見過豬跑嗎?
不就是擦灰掃地洗被套嗎,拿著抹布搓兩下,拿著掃帚揮兩下,被套扔水裡涮兩下,不就好了嗎?
搞得多難的事情一樣。
認為他不會是吧,他就偏要把這些事都做好了。
蘇虞想出了一招聲東擊西,他抬頭看了看頭頂:“屋頂破了幾個窟窿,今晚可能要漏雨,既然你打掃房間,我去補屋頂好了。”
一聽到蘇虞要做補屋頂這麼危險,隨時可能掉下來摔傷的工作,龔長皋頓時就急了。
“我來!”
說罷,龔長皋就扛著梯子搭屋簷上,三兩下爬到了屋頂。
辛夷院的屋頂和房梁都是用上好的木料建成,龔長皋不需要另取木料拍釘定板,只需要把那些破舊的瓦片取下來,重新在屋頂上排列一遍。
天氣溼熱,龔長皋忙得大汗淋漓,便脫下外衣赤著上身搬動瓦片。
蘇虞抱著被套走出房間,他轉過身抬頭一望,龔長皋那健壯結實的背影,便闖入他的視線內。
龔長皋的身材非常好,寬肩窄臀,身材修長,全身肌肉突出線條流暢,卻又不顯得過分誇張,還隨著龔長皋的動作而浮動,極具美感和力量感。
就是那些鞭傷痕跡,看著感覺有些刺眼。
明明想著要去洗被套,蘇虞卻站在院子裡,眼神直勾勾地看了龔長皋的背影許久,直至龔長皋有轉身的跡象,蘇虞才抱著被子轉身衝了出去。
就像背後有怪獸在追攆,蘇虞脊背緊繃撒丫子使勁兒跑。
直至看不到辛夷院的影子,蘇虞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發呆。
臉頰也一陣陣滾燙。
“蘇施主。”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曲意,手裡抓了幾塊酥餅,嘴角還沾了幾粒兒花生碎,“你怎麼跑齋堂來了?”
“走錯路了。”
蘇虞猛得站起身,垂著腦袋準備儘快離開。
“等一下!”
曲意拉住蘇虞的袖子,看了看蘇虞手中的被套,又道:“蘇施主是想找地方洗被套吧,這些被子放的時間太久了,蓋在身上像石頭一樣,又沉又硬,已經不能再睡了。”
“庫房就在附近,我去給你要幾床新被過來,你先坐這裡等我一下……蘇施主,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曲意這時才發現,蘇虞的不對勁兒,便伸手在蘇虞眼前晃了晃。
“聽著呢。”
蘇虞覺得自己可能是病了,不僅臉頰陣陣滾燙,腦袋也燒得暈乎乎的。
曲意突然問道:“臉這麼紅,蘇施主這是做賊了?”
蘇虞一臉茫然:“啊?”
“做賊心虛嘛。”
曲意將一塊酥餅塞進蘇虞手裡,又將剩下的酥餅塞進自己袖中,小聲道:“小僧平時去廚房偷拿酥餅,就是蘇施主這麼一副心虛臉紅的模樣……酥餅分你一塊,你可別說出去啊。”
說罷,曲意小心翼翼地左右環顧。
在確定周圍沒其他人之後,曲意這才抬起袖子作掩護,將酥餅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
吃完酥餅,曲意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巴,然後拍了拍手上的殘渣:“我去抱幾床被子,你在這裡等著。”
曲意化為一道殘影,消失在齋堂外的小院裡。
不一會兒,曲意便抱了兩床潔白蓬鬆,舒適柔軟棉被回來,二話不說塞進蘇虞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