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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啪”地一聲落在棋盤上。此局勝負已定，行懿有些懊喪，扶額搖了搖頭。
“承讓了。”譚暄微笑，拱手道。
行懿語中含嗔：“你明知我不善棋藝，為何還不讓讓我。以已之長比他人之短，非君子所為！”
譚暄無奈道：“咱們對弈之前，你可是信誓旦旦叫我不必讓你，儘管放馬過來的。”
行懿不由訕訕垂頭。再抬眼時，看見譚暄身上蓋著狐裘，斜斜倚在床邊，含笑望她，眉眼間卻隱隱透著病容。
“你現在可覺得好些了？”她問。譚暄頷首，卻忽得感覺到一陣難受，又是一陣咳嗽。
行懿伸手，輕拍他的後背，又吩咐阿梨去倒杯水來。“原先覺得你好多了，沒想到一到深冬，便又不好了。”行懿心疼嘆道。
咳嗽漸漸消停，譚暄眉頭微蹙，雙眼緊閉，卻又淺淺揚起嘴角：“好在有你陪著我。”
他藉著行懿的力坐直身子，又斜斜靠在軟枕上：“從前我獨自在宮中時，每每因病不能外出，便獨自看書，或是研究棋局。可以算作怡然自樂，只是孤單了些......”
行懿從阿棠手中接過杯盞，將其遞到他跟前：“二人對弈，相較於獨處，自是有另一番趣味。”
“有你在我身邊，更是不同。”譚暄接過她手中杯盞，慢慢飲下。
“你身子不舒服，便多躺下歇息一會吧。”行懿替他緊了緊身上的裘皮，便從床邊站起身來。
“你要去哪？”譚暄問，眸中隱著一絲不捨。
“今日我同旭華有約，想去喬府一趟。”行懿說著，披上了阿棠拿過來的斗篷。
“如今外頭正下著雪，你小心著些。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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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了雪，路上比平日裡擁堵許多。行懿坐在車中，感到馬車走走停停，輕嘆一聲。
倒是坐在身邊的阿梨覺得有些不耐：“照這樣下去，這得猴年馬月才能到啊！”
“姑娘請稍安勿躁，”車伕張貴抹了一把額上汗珠，回首賠笑道，“小的也不知為何，今日路上這麼多車子啊。”
行懿拍了拍阿梨的肩，對車伕道：“張貴，可還有別的路去喬府？”
“有倒是有，”張貴遲疑道，“只是要繞老遠的路，王妃您看......”
“無妨，”行懿闔目，“改道吧。”
“是。”張貴應下，一鞭抽打在拉車的馬背上，掉轉車頭，離開大道，進了旁邊一條小巷。
此路雖偏，可比之大道要通暢許多。況且，小路上沒有大道的噪聲，行懿闔目養神，將方才的煩躁驅走了幾分。
不想才行了不久，猛地聽見車外有人高聲吆喝，打破難得的清靜：“對面是何人？膽敢擋了我們恪王府的馬車！”
緊接著，又有張貴的聲音響起：“我們這可是康王府上的馬車！”
行懿睜開雙眼，不悅道：“這是怎麼了？”
“回王妃，”張貴道，“對面是恪王府的馬車，險些與咱們碰上了。”
聞言，行懿嘆了口氣。不想與對方多作糾纏，她低聲道：“讓他們一次也無妨。”
“可是，姑娘......”阿梨面帶慍色，還欲與他們辯駁。卻聽見對面車上傳來女子輕柔的聲音：“於二，不可如此。便讓康王殿下的馬車先過去吧。”
行懿的好奇心剎那間被這位女子的聲音勾了起來。她也不作推讓，高聲道：“多謝。”便命了張貴繼續趕車。
與恪王府的馬車擦肩而過時，行懿輕輕掀起車簾，向對面一瞥——
——只見一隻素白的手撩開簾子，手指纖纖，如同玉筍一般。車簾遮住她半張面孔，露出一雙琥珀色的明眸。眼尾微微上挑，平添一份嫵媚豔麗。
察覺到行懿的目光，那女子眼角彎了彎，便放下了簾子。行懿回以一個和善的微笑，也將車簾放下。
“王妃，”阿棠輕喚行懿。待車開遠了，方低聲問道，“那車上的女子，難不成就是前些日子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位？”
行懿不語，只朝阿棠淺淺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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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喬府。行懿剛下了車子，便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門口等著。
“明春！”行懿驚喜道，快步走到明春跟前。已是許久未見明春，行懿還真是十分想念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明春甜甜地笑，朝她福了福身：“王妃姑姑。”
這樣子真同小大人一樣。行懿被逗笑，摸了摸她的頭頂：“幾日不見，我們明春竟更知禮了。不過，以後見了姑姑，這些虛禮便都免了吧。”
明春乖巧地點了點頭，拉過行懿的手：“王妃姑姑，咱們進去吧。”
這時候，行懿發覺明春渾身上下沾滿了雪花，好似在雪中打過滾一般。不禁蹙眉，伸手替她撣身上的雪：“明春，你這是......”
抬眼卻瞧見喬和光與旭華雙雙自門後繞了出來。喬和光身上也落了厚厚一層雪，在焦茶色斗篷上分外明顯。相較之下，旭華身上乾淨許多，挽著夫君的手臂，遠遠朝著行懿微笑。
行懿一怔，隨即失笑：“你們這是......”
明春圓圓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興沖沖地告訴行懿：“我方才同爹爹、孃親打雪仗！”
喬和光上前，將明春摟在了懷中，笑道：“真是讓王妃見笑了。你不知道，她們兩個方才合起夥來算計我，竟往我頭上倒了一盆雪！”
“爹爹，我們這叫‘兵不厭詐’！”明春調皮笑道，轉身鑽進旭華懷中。
行懿見了這幕，嘴角不由揚起。瞧見他們一家快活的模樣，她心中也由衷感到暢快。
“好了，”旭華柔聲道，“咱們快進屋吧，莫要讓你姑姑久等了。”
行懿先到了正堂，喬老夫人與夏氏已然在此處迎接她。本想著再去見一見喬和同，卻從老夫人處得知，幾日前喬和同已然前往西域行商。如今管理著喬家京中鋪子的，乃是大奶奶夏氏錦珠。
夏氏精明強勢，且有真才實學。因此喬家上下皆對她十分敬重。行懿同夏氏寒暄一陣，聊了些土窖和鋪子中的瑣事，便隨著旭華夫婦進了他們的小院。而明春則被留在了祖母身邊。
行懿坐在小炕上，品了一口小鬟斟好的熱茶，身上覺著暖暖的。又閒聊幾句後，她悠悠開口：“多謝子恕兄的計策。林存恩已然入局，為我們所用。”
“那便再好不過，”喬和光沉聲道，“不過還有一事，我想要提醒王妃。”
行懿頷首：“子恕兄請講。”
“林存恩此人可用，但不能全然信任，”喬和光嘆道，“不論怎樣，凡事有所保留，以便自保。”
行懿微微一笑：“多謝子恕兄提醒，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