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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懿連忙迎上前來，訝異道：“你怎麼來了？”
譚暄淺淺笑著，執過她的手：“為母后慶生。”
他牽著她緩步向前，走上橫在池間的一座石橋，漫聲道：“從前在宮中時，我最愛來這裡。每每我坐在樹下讀書，風攜了荷花的香氣吹過，總會覺得心格外靜。”
行懿想起剛入京時，曾自寧韞口中聽說譚暄常常在御花園中讀書，有時還落下淚來。她勾唇一笑，抬眼望著譚暄：“想來殿下是極愛書的。”
譚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首道：“不過讀些閒書罷了。”抬頭遠眺，目之所及是無窮的碧色：“當時我真是個’閒人’，不問世事，心中也沒什麼雜念。也許就是這樣，才有閒心看那麼多雜書。”
“從前的日子真是盲目而輕鬆，可現在不比從前，”隱下眸中幾分悲慼，譚暄握緊拳頭，低聲道，“我不能像從前那般糊塗地活著了。”
行懿聽見，眸子一亮：“你的意思是……”
“佯裝不知，欺瞞自已，都只會得到更差的結局。若是繼續這般，不僅自已會被逼入絕路，就連身邊之人也要被我連累受罪，”譚暄聲音微顫，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我不能再這麼下去。”
行懿站在他身側，眺望遠處的天際，溫和又堅定道：“殿下能這麼想便好。”
他二人於太液池邊靜坐良久，直至暮色微沉時方去往觀雲殿。宮宴即將開始，除卻鎮北營歷練的二皇子譚旻，三皇子譚晰、四皇子譚曜、五皇子譚昀及嘉順、昇平二位公主皆已就坐。
龐皇后換上正紅底金絲繡五鳳吉服，扶著巧鶯的手徐徐走進入觀雲殿時，眾皇子、公主一併起身，恭賀龐皇后福壽綿長。
“母后！”譚晏興沖沖上前一步，朝母后明媚微笑。
龐皇后目光一下變得柔和，伸手摟了譚晏在懷。卻不睬面前其他人，只扭頭對身後陪侍的龐氏雙姝道：“靜思、玉琳這幾日你們住在宮中，許久不見母親，今日便你們便回去與你們母親同席，好生陪伴他們。”
聽了皇后此話，靜思心中甚喜，謝過恩後，便要向著母親謝氏夫人那席走過去。不經意間，她對上譚曜的眼眸，不禁紅了臉頰。
譚曜見之，眼中蘊了幾縷柔情，朝著靜思一笑。如此靜思心下更加不好意思，羞低下頭，速速走到母親身邊去了。
這一幕卻被玉琳盡收眼底。她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悄悄思量了起來。
龐皇后鬆開譚晏，拿手撫了撫五皇子譚昀的後腦，輕聲道：“長高了。”
“母后。”譚昀並無羞怯，抬頭望著龐皇后，稚聲道。皇后意味深長瞥了一眼譚昀生母李賢妃，低頭道：“真不錯。”
“記得三皇子平日裡最是個愛玩的，沒想到今日宴上本宮瞧著禮數倒還周全。”皇后道。
三皇子譚晰忙拱手辭道：“是母后教導有方。”
“還得是德妃的功勞。”皇后淡淡掃了譚晰一眼，正準備開口向譚曜說話，卻越過譚曜肩頭看見一個人影。
“阿暄？你不是因病歇在家中嗎？”龐皇后面色驟變，又迅速恢復正常。
“勞母后掛心，兒臣身子已經大好。母后千秋這樣的大日子，兒臣不敢缺席。此番來遲，還請母后恕罪。”譚暄道。
龐皇后隱下目中幾抹狐疑，頷首笑道：“早知你擅長丹青，那幅畫作本宮很喜歡。”
“多謝母后誇獎。”譚暄眸色微暗。
龐皇后的手輕輕放在譚暄肩上，輕嘆道：“本宮知道你最是個有孝心的孩子。可身子是最要緊的，以後記著要按時吃藥，可惜……”說到這裡，便再也說不下去。
“母后……”譚暄身子一僵，立刻說道，“母后，兒臣既已成年娶親，便不應再讓母后勞心。母后的教誨兒臣謹記心間。”
“好了，你身子弱，快坐著歇息去吧。”龐皇后朝席位處揚了揚臉。待譚暄告退後，又吩咐其他人：“你們也都下去吧。”
觀雲殿幾乎徹夜燈火通明，絲管幾乎響了徹夜。命婦皇子的歡聲笑語間，宴會的主角龐皇后面上維持笑意，心裡卻難免惴惴。
同樣鬱鬱不樂的還有她的養子。聽著周遭談笑風生，譚暄只凝望杯中清酒出神。
行懿瞧見他這副模樣，心中莫名有些難受。她輕輕伸出手，撫了撫他的背，問道：“身子可還好嗎？”
譚暄默默回望她的雙眼，將她手緊緊攥在手心。
所幸，一場夜宴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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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方散，龐皇后頓感身子分外疲乏。一回宮中，便懶懶倚在榻上。
“皇后殿下，您宴上飲多了酒，請喝些解酒湯吧。”巧鶯端了解酒湯，就要服侍龐皇后喝下。
皇后卻揮手道：“本宮沒醉。”
巧鶯細瞧皇后神情，便知皇后憂愁原因。將解酒湯放在一旁，俯身笑道：“您是我們大齊的皇后，他不過一個病秧子皇子。頂多有個項妃相助，也不過是個小門小戶女，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皇后蹙眉搖頭道：“你沒見他近日在朝中如魚得水。唉！他也就罷了，最讓本宮擔心的還是陛下……”
“陛下？”巧鶯不解。
“這幾年，陛下寵愛賢妃，封她弟弟做了御前侍衛。又提拔了德妃的父親做工部尚書。這幾家在朝中皆不肯與我龐家交好。更有那項家、喬家，多年前那是公然與父親作對。還有，阿暄……”
說到此處，皇后似是氣息不順，深深吸了幾口氣，咳嗽起來。巧鶯連忙上前為龐皇后順氣，又將解酒湯喂下，這才好了些。
“我原本以為，阿暄身子不好，我允他好生養病，便能一輩子糊里糊塗保全這份母子情。可現在……看來陛下還是懷念柳氏，乃至看重她的兒子！”龐皇后捂住胸口，恨恨道。
巧鶯扶著皇后，細聲安慰：“皇后，您實在多慮了。陛下再看重柳氏，那柳氏也早就去了。就連柳家都已經壞事了！而咱們的龐家可是權傾朝野。更何況，大殿下的資質哪有我們二殿下強？只待二殿下回來，這一切您都不用擔心了！”
“若真像你說的便好了，”龐皇后冷笑道，“不論如何，本宮一定要早做打算，為本宮的阿旻鋪好前路。”